苗君儒跟着那些士兵走过去,他手里提着一支二十响的盒子枪,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时刻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着。他来到林正雄的身边,见面前是一个不大的水潭,水潭也早已经干涸,潭底的淤泥龟裂成一条条手掌宽的缝隙。水潭之上是光滑而陡峭的岩壁,原先有水从上面冲下来,才形成这个水潭。
在水潭的另一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人体的骸骨,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却很整齐,保留着临死前的形状,其中的两具骸骨的下面还有两具小骸骨。从这些骸骨所躺的形状,不难看出当时的惨状,那两位伟大的母亲,临死前想极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惜到最后,大人小孩都命丧敌人之手。
其中一具骸骨的颌下有一个指头大小的洞眼,那是子弹穿出来的。董团长在水潭边的树干上,用刀挖出了一颗子弹。
对于士兵们而言,这种7.92毫米“汉阳造”毛瑟步枪的尖头子弹,是再熟悉不过了。
西藏地区由于受传统的影响,各个地区的头人都有自己的军队,每个地方的藏兵的服饰与装备都大不一样,对于那些头人而言,价格便宜而实惠的“汉阳造”毛瑟步枪,无疑是他们的最佳选择,所以大多数藏兵配备的,都是这种射程较短,而威力相对较大的7.92毫米“汉阳造”毛瑟步枪。
从骸骨的颜色看,这些人起码死了一年以上。是什么人杀了他们,那么凶残,居然连小孩都不放过。
神殿是僧侣念经诵佛的地方,是不允许女人在里面居住的,这些死在水潭边的女性,会是什么人呢?
在这些骸骨的右侧,隐约有一条小路往树林中伸去。林正雄挥了一下手,带着两个士兵沿着小路往前走。董团长保护着康礼夫,小心地跟了上去。
这条林间小路弯弯曲曲地一直朝前伸展,或许是长久没有人走的原因,有些路面被干枯的杂草所覆盖,但偶尔露出的垫脚石和道路两旁那生长得很整齐的树木,无不告诉人们,这是一条有人经常走过的路。
每走一段路,就会看到几具甚至更多的骸骨,这些人无不头朝水潭的方向,很显然他们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人从后面射杀的。
往前走了一阵,视线豁然开朗起来。眼前是一块背靠灰白色山峰,其他三面被树林围着的坡地,坡地上一栋栋结构简单的低矮房子,大多都已经坍塌,断壁残垣之间杂草丛生。乱石边那一根根横七竖八的木头,似乎在向人们述说着发生在这里的惨剧。
在房子的中央,有一块约200平方米的平地,平地上有一个高约2米的石台,石台的四周分别竖着四根大石柱,石柱上那古老的图腾雕刻,分明是吐蕃王朝时期的标志。石柱中间的石台,应该就是用来祭祀的。
苗君儒走到离他最近的一栋房屋前,望着一堵堵倒塌的土石墙壁和乱石中的杂草,还有房屋前那一堆堆的骸骨,有些惊讶地说道:“这是阿图格部落的人所居住的村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康礼夫说道:“阿图格部落不是保护神殿的吗?村庄变成了这样子,神殿会不会也……”
林正雄会意地朝村子的西北角那处山峰底下奔去,其他人也紧紧跟过去。苗君儒仍站在那屋前,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银制的手镯,这种造型古朴图案独特的镯子,他在一些资料上见过,至少有数百年的历史。
在石台的右侧,也有一个骸骨堆,苗君儒往村子的四周看了看,其他地方也有那样的骨骸堆,粗略算了一下,被杀的足有上千人。
这是血淋淋的屠杀,苗君儒走到骸骨堆前,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出当时的情形,在现代武器面前,这个古老的种族部落毫无还手之力,悲号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当彪悍的阿图格部落勇士相继倒在血泊中时,剩下的就是可怜的老人与妇孺了。鲜血洒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死去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尸体被凶手堆成一堆。其惨状,与被日军扫荡过的村子没有什么两样。
幸存者呢?难道凶手杀光了村子里所有的人?没有一个幸存者吗?
按常理推断,熟悉周边环境的阿图格部落人,即使遭到突然的屠杀,在奋起反抗之后,不可能没有幸存者。
幸存者究竟去了哪里?
康礼夫在石崖下叫着:“苗教授,你快过来看!”
苗君儒快步走了过去,原来村子和山崖隔着一条宽逾四五十米的沟壑,他们所在的位置其实还在坡顶,从坡顶还有一条之字形的石板路直通坡底。
令他惊讶的是那些一个个雕刻在石壁上的佛像。那一尊尊的佛像,都是依山而凿,有高有低,有大有小,形成一个个深浅大小不一的洞窟。与其他石窟中发现的佛像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一尊佛像都正襟危坐,庄严肃穆至极。
整条沟壑成南北走向,绵延约1公里,崖壁下面洞窟中的佛像坐西朝东,粗略估算一下,洞窟中的佛像不下1000尊。如此巨大规模的佛雕群,当世罕见。
细观这些佛像,其雕刻手法精细,造型古朴苍劲,具有吐蕃王朝时候的风格特徵。最大的一尊佛像,高约10米,气势恢弘,与山西云冈石窟中那尊大佛像不相上下。
康礼夫微笑道:“苗教授,这么伟大的考古发现,你可没有白来呀!”
大家沿着那之字形的阶梯往下走,没一会就来到沟壑的底部,站在下面看着高大的佛像,更加让人生出无穷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