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双肩微微颤抖,双手紧攥着衣袖,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擦拭脸上的泪痕,以及那面具上的泪水。
可一想到高澄那些刺心的话,泪水如决堤,怎么也止不住。
斛律光瞧见她那仓皇的背影,眉头轻皱,旋即抬手示意身后的部队先行去巡视。
他迈步走到秦姝面前。
这才第一次看见秦姝的脸庞,眼眸不禁微微一震,再看她泪流满面、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心疼。
他轻声开口问道:“阿姝,你和大将军吵架了吗?”
秦姝没有回应,只是手上的动作未停,依旧努力地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
“阿姝,世子有时说话急了些,但他心里着实喜欢你!你莫要生他的气了。我也知晓你心里委屈,只是我不太会安慰人,我先带你出去吧。”
秦姝听着他的安慰,心中的委屈却愈发浓烈,更加泪流不止。
此刻的她,实在不愿继续留在华林园,可又满心抗拒回高澄府邸。
她埋着头,脚步匆匆地往华林园外走去。
斛律光见她不言语,也未多作打扰,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高澄一路心急如焚地追出华林园,却四处不见秦姝的身影。
就登车赶回府邸,径直冲向东柏堂。
猛地推开秦姝的房门后,屋内空无一人,死寂如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心中满是自责与懊恼,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自己对秦姝说的那些狠话,此刻,那些话语就像锋利的刀刃反刺着他的心。
难道她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自小与她分别后,便思念了她这么多年,如今怎甘心此后再也不见。
他突然转身,大声吼道:
“快,命人去找!城门已关,她定然还在城内,定要把她找回来!”
舍乐抱拳应下,本欲言语,却又将话咽了回去,心想还是等找到秦姝再做定夺。
高澄则失魂落魄来到秦姝的床边,慢慢坐下身子,静静等待着消息。
秦姝茫然无措地走着,往昔在长安时,晋阳是她心之所向,只因那时她觉得晋阳有子惠哥哥。
可如今,她满心迷茫,不知该去往何方。
她只是呆呆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斛律光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心中暗自感叹着她与高澄之间纠葛。
行至城门,望着紧闭的城门,秦姝的脚步顿住,她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久久未动。
此时,斛律光走上前
“我带你去城楼上看看吧。”
秦姝抬眸望了他一眼,眼中的哀伤较之前稍有缓和,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斛律光取出腰牌,带着秦姝登上城楼。
城楼上,微风轻拂,秦姝静静地眺望城内,只见城内灯火阑珊。
秦姝的目光有些空洞,仿佛思绪已飘向远方,许久之后,她才轻声说道
“谢谢你,明月大哥,我现在好多了。”
斛律光凝视着她浮肿的双眼,试探着
“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回去吧,不然大将军会担心的!”
秦姝仿若未闻,她心中其实并无离开的决心,可回去面对高澄,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想再逃避片刻,于是依旧静静地站着。
困意渐渐袭来,她缓缓蹲下,依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斛律光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搭在她的身上,而后也依靠着墙壁蹲坐下去。
次日清晨,秦姝悠悠转醒,看到身上的披风,有些难为情,急忙戴上了面具,收起披风还给了斛律光,准备起身离开。
来到城楼下,她望着城门外以及城内,心中犹豫不决,不知是该出城还是回城。
此时,伤心之情已淡去许多,只是心中仍有一丝余气未消,她呆呆地立在原地。
这时,斛律光的声音传来
“既然舍不得,还是回将军府吧!你在城门口这般徘徊纠结,便是还是舍不得离开世子。
既舍不得,就顺从内心,留下来吧。
上次世子也曾为了你,喝得酩酊大醉,还是我背他回家的。
没想到,这次又是你为了世子,在此纠结徘徊。
我是粗人,不懂你们之间的情情爱爱,只觉得,既然放不下就莫要放!”
秦姝听着他的话,心中涌起一丝内疚,因为自己的情感让旁人如此操心而愧疚。
她转身对着斛律光露出一抹微笑,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而后朝着大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斛律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随后便转身自行离开了。
当秦姝回到自己房间,高澄正躺在她的床上,听到动静,他瞬间从床上翻起,看到秦姝归来,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他的脸上满是惊喜与欣慰,连忙穿上鞋子,快步跑到秦姝面前,双手紧紧地搭在她的双臂上,眼神中满是懊悔与急切
“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昨日都是我胡言乱语,阿姝,你莫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你这一夜都去了哪里?我担心你,我真的好担心你再也不回来了。
你就当我昨天说的话,全是放狗屁......”
秦姝回来见着高澄正在等着自己,心中的怨气早已消散大半,在听到他这话,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高澄见她不再生气,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他凝视着秦姝的双眸,随即缓缓靠近,轻轻地亲吻起秦姝。
就在两人深情拥吻之际,舍乐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着:“大将军,他们找了一夜都没......”
却见两人亲昵的模样,他的脸一红,尴尬地急忙退开了。
朝堂侯景为兼尚书仆射、河南道大行台,可自行随机防讨,权势愈大。
在高欢的操作下,尉景又任青州刺史,即将赴任。
昔日怀朔故友前来相送,他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舍与感慨,
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幽幽的叹息
“此去青州,也不知道与诸位还能再见几日。”
说罢,他微微摇头,眼神黯淡。
尉景顿了顿,又看向司马子如,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高子惠甚是无情啊!子如啊,我与龙雀都曾被那阿惠儿陷害,你也应当小心才是啊!”
司马子如却不以为然,自恃曾经救过高澄,只是说着
“子如谢过士真兄挂心了,子如自知保身,只是士真兄之前曾久患病,路上千万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孙腾在一旁听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子如,你还真当高澄那小子记你恩德记一辈子啊?
如今我已被免职,也不怕失去什么,只是士真兄的话你还是得谨记,小心世子才是,
他与崔暹、崔季舒一伙人,如今又与高仲密不对付,只怕不久之后就有大事发生!”
司马子如和尉景都被孙腾的话吸引,齐齐望向他
“所谓兔死狗烹!自古以来功臣都是这个下场!”
司马子如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去,双手紧紧捂住孙腾的嘴,
“别胡说,高王不是这样的人。”
孙腾用力推开司马子如的手,他的动作有些粗暴
“高王不是这样的人,他的世子可是,就白眼狼一个,
瞧瞧现在他的那副德行,对朝中我们这些旧臣,素来轻视怠慢不敬,
高王的态度又如何,只一句\"儿子浸长,公宜避之\",
我们啦,就只有被他们父子二人耍的份...”
...
尉景听着他们的你一句我一句,只是连连摇头,随即他对着众人拱手说道: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就相送至此吧!”
随后,几人缓缓躬身,相互拜别。
司马子如看着尉景离开的队伍,转头看向孙腾
“龙雀,你也太敢说了,子惠不好惹敬而远之便是,又何必去责怪高王呢!?”
孙腾长叹一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唉,子如啊,你还是没看透,父子才会同心,我们与高王只算旧友,又怎能与他亲儿子相比?”
两人骑着马,缓缓往邺城方向而归。
高慎因愈发懈职,在高欢责备他后,不久就自请外放出任北豫州刺史,筹谋自己的叛逃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