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冬阳捲起校服长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腹轻轻揩去沾余在脸颊上湿润的冰凉水.渍,凑近鼻息时,闻到苦中带着股清甜的啤酒味。
「你……」
他上身坐直,眸光紧锁在林千爱手里握着的那瓶冰镇啤酒上,盯了很是一会儿后,才皱眉刻意放低声问:「刚才亲我干嘛?」
「我,我。」
林千爱脑袋扭到一侧,手中碍事的啤酒易拉罐被捏变形。
她垂眸支吾半天,十指尖故作轻松状,把玩着滚动在冰啤酒瓶身上的无数颗莹润小水珠,没藉口,就强行找藉口回答说:「我有点热。」
余光瞟见对方浓眉紧皱,眼神中仍是不可置信,心虚至极。
她壮着胆子,往于冬阳这边大幅度挪近,皮沙发滋啦的轻微噌响声,在耳畔被放大了好几倍。
林千爱拉住他一只长手:「你要是实在不信的话……」
「嗯哼?」
于冬阳没有生气,那只手乖顺地任由女孩摆布。
他挑眉,脾气好得像只没发威前的散漫老虎,自己倒要好好洗目看一看,这货究竟会编出怎么样的奇葩理由。
林千爱将于冬阳骨节分明的手翻过来,以手背抵在自己脑门上。
他指关节虽带有常年写字累积下来的薄茧,但手背光滑白嫩,温度略冰凉,在碰上去那一霎,就像发烧时贴上去的那张冰宝贴。
「你摸摸就知道了啦。」
于冬阳别开眼,喉结滚了滚,头发映下的阴影隐去了眸色。
手掌心被烫得一触即离,听那女孩隐隐发颤的软糯尾音里,似乎还夹杂着几分真诚,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男性侵略气息。
就在他心跳急速得快要爆炸,不知该作何反应时,林千爱感到肚子里的啤酒水气泡还在无声发酵着,突然忍不住再次打出个酒嗝,一下打破空气中僵持已久的沉默。
她双手捂住嘴,整张脸红扑扑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于冬阳先是愣了半响,再勾唇轻嗤。
从他沙哑的嗓音里辨不清是嘲讽、还是失落,反正周围气压变得极低,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耐着性子,手简单顺了顺林千爱的头发,人凑到她耳垂旁,放柔声提醒:「林千爱,你醉了。」
「没有!——」
林千爱下意识反驳他,可转念一想,又轻咳着掩饰尴尬:「我没醉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咳咳,就喝了一小点点。」
「喂,你俩还傻坐在那边腻歪个什么劲?」
谢涵在门口招手,面无表情地大声提醒道:「咱们订的唱歌时间到期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赵雅和姚杰有家长来接回家,杨玉婷和谢涵、杜子腾他们三人回家顺路。
于冬阳和林千爱的回家路线与他们的都相反,看时间不早,就跟同伴们打打闹闹地道声再见后,就提前走了。
由于时间太晚,于冬阳他俩没来得及赶上末班车,路程看着不远,公交车差不多开十分钟到站,步行大概走二十多分钟就能到家。
商业街边灯火通明、高得跟怪兽似的大厦内,层层灯光亮过了夜幕中的稀少繁星。
这座竞争激烈的大都市里,夜晚比白天显得更热闹。
室外的空气微甜又新鲜,夏末凉风震得路边的桂花树叶沙沙作响。
林千爱头脑被这几阵凉意吹清醒了好多,她边走边双手环抱在一起,校服短袖外的皮肤泛出鸡皮疙瘩。
一个星期中,林千爱最喜欢的当属星期五了;因为星期五是个自由日,每到星期五时,不论老师布置多少堆积如山的作业,当天回家都可以把它留到后面两天再做。
可唯独今日这个星期五,她不太喜欢……
于冬阳留意到身旁女孩的异样,脱掉自己宽松的校服外套,替她小心披上,连同书包都被覆盖。
以他视角从背后看去,林千爱像极了个驼背的老太太。
林千爱听见于冬阳极力隐忍着的闷笑声,回头瞪了他一眼,她脱掉他松松垮垮的校服外套,单肩挂起书包,准备自己穿上。
于冬阳夺过林千爱的书包,帮忙拎着,等她穿上外套后才归还。
「于冬阳……」
林千爱接过书包,气消了一大半;在到达小区门前,沉下心转身问他:「你觉得学文好,还是学理好?」
「你应该是想问我,希望你学文、还是理吧?」
林千爱无声仰目,暖黄色路灯照耀下的少年忽停下步子,黑眸异常闪亮。
他双手插在校裤口袋,嘴角一点点上扬,显出抹玩世不恭的弯弧,将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剖析得一清二楚。
「小爱,抱歉……」
于冬阳敛目垂眸,仿佛刚才那个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动作。
他轻咬着唇,发丝被风凌乱吹扬起:「这事我不能帮你做决定,要看你自己想选什么,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不同的。」
「但不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林千爱听到这个回答有点不甘心,但也能谅解到对方的想法。
她深吸了冷空气,然后咧唇,把校服外套脱下还给他,故作淡然地露出微笑:「嗯,知道啦!我要回家了,拜拜。」
于冬阳接过校服外套,衣料上仿佛还带有着女孩身上的淡淡体香味,人落寞地驻足在原地,远远地目视着她为掩饰某种情绪,往前奋力狂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