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无声地弯了一下唇,又敛了回去,没说什么。
「平时没怎么见你笑,这时候倒笑了?」喻易时刻关注着三危的状况,见此,没好气道。
「难得见你生气。」三危垂着眼睫,意味不明道。
喻易懒得和病患计较。
死星的环境不宜生物居住,不仅大气稀薄,地表也寒冷崎岖的紧。喻易不知道三危这时的身体还能不能扛过外界的温度变化,于是不要钱似的把内力往三危体内输,每一次落脚也特意找平坦的地界。片刻之后,他找到了一块巨石,用内力烘暖了石壁,帮着三危倚靠在上面。
喻易握住三危的一只手,蹲在了三危的面前,再度探了一次脉,确认了三危的身体状况。
情况其实不容乐观。
他抬起头,细细端详着三危的脸。他在地球游历的那么多年里,尝试过很多事,其中也包括附庸风雅,作几首堆砌辞藻的酸诗。可这时看着三危这张脸,除了「好看」的俗话,竟就蹦不出什么风雅的词来了。
当然眼下「好看」当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从他在极夜城邦的卫生间里看到三危这张人模人样的脸时,他近来不是没有犹疑过的答案便已十分明朗了。
三危的面上并无死相,所以三危会活着,所以他绝不会放任三危死去。
喻易看着三危的双眼,像是随意攀谈道:「你想要什么?」
三危只是抬起眼睫,安静地瞥了喻易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喻易转头长吁了一口气,握着三危手的力道愈发重了,他把头转了回来,眼中浮起无奈,语气和缓地又问了一次:「你想要什么?」
三危微垂着头,不语。
喻易挪了挪手指,稍稍松开了握着三危的那只手,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三危下意识回握住喻易的手,不让它撤开。
「告诉我,你的灵魂在我这里。」喻易看着三危一字一顿道。他说得无比冷静,也无比清醒。
「你果然都知道了。」三危喉头动了动,下意识避开喻易的目光。
喻易见三危如此,默默发力,从三危手中抽走了自己的手。
三危感到手下的热量一点一点抽离自己,指节微动,却没有阻止。随即,脸侧突如其来的陌生热度让他下意识紧绷起来。
喻易伸出双手,捧住了三危的脸,硬是把三危的视线扳正,让他看着自己:「是我追问了,纪岛主才告诉我的。你这么躲着我,是不想活了?」
「不。」三危敛眸,「但我不会强迫你。」
「哦,那就是不想活了。」喻易冷哼一声,瞭然地翻译了一遍。
「如果你是因为灵魂伴侣的事情,你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至于岛主之位,我相信你有接替我的能力。」三危没有反驳,声音照旧从容,从容得好像此时性命垂危的不是他本人。
喻易注视着三危这张风轻云淡的脸,忍了又忍,没忍住气笑了,嘴上也随着不客气:「你是在说笑吗?感情这种事情,哪是可以勉强的?得了,别和我交代遗言,我是不会听的。」
「抱歉。」三危神色不变,颔首道。
「不许道歉。」喻易眼疾手快捂住了三危的嘴,在心中嘆了一口气,「你没必要和我道歉。」
生气干嘛呢,每次跟这人生气,到头来生出负罪感的都是他自己。
「这可是你自己的命,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喻易提醒道。
「我知道。」三危十分平静。
「不,你不知道。」喻易松开了手,像是对人陈述,又像是自语,「如果真的不想活了,就不会等到今天。」
说完,他又嘆了一口气,原本严肃的一张脸再度映上两分平日里的散漫:「算了算了,你也就这张棺材脸能唬唬人了。我说你长着一副恶人脸,就不能坏一点吗你要是真的强迫,说不定我就早就从了啊。」
「什么意思?」三危没想到喻易会这么回答,平淡得如局外人一样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
喻易轻轻笑了笑:「这意思嘛……怪不好意思的。你真的想听?」
三危不说话了。
「不说话我就当你不想听了啊。」喻易眨了眨眼睛,撤开手。不过撤到一半,他就感到手腕一重。
三危沉默着抓住了喻易的手腕,沉静的目光中漫上隐忍而复杂的情绪。
「这是什么意思?」喻易笑得有些狡黠。
「我想听。」三危道。
「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喻易顾左右而言他,有意装聋。
三危攥着喻易手腕的力道更重,他抬眸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喻易:「我想听你说。」
「那我真说了啊?」喻易酝酿了一下,干咳了两下,笑嘻嘻道:「你赶紧来强迫我呗。」
三危的呼吸重了几度,他定定地目视前方,神情里竟带着几分无措,「你一直叫我兄弟,我以为……」
「去他妈的兄弟。」喻易立即打断了三危的话,扶着额哭笑不得,「你听我最近有叫你兄弟吗?」
「没有。」三危目光放空,似是在回忆。
喻易笑了一下,仰起脖颈,在眼前人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弯着眼睛,语带威胁道:「还是说,还有哪个兄弟这么亲过你不成」
「没有。」三危笃定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