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归鸟儿在唱
教我俩赶快回家乡”
车载音响的歌声就忽然一变,张大川开始只觉着这歌与西部的花儿完全不同,软软糯糯的很好听,还有些耳熟,细细听来,他终于想起来了,这分明就是他和林可钟并头而卧的那晚,林可钟趁他睡意朦胧时在他耳边唱的夜半歌声!脸色一时就变得难看起来。
“啪……轰……”悍马越野车突然就是一个跟头,一头就栽进了路中间突然出现的一个深坑里。车内人都被颠得够呛,幸好系了安全带,这才没有头破血流。
第25章
张大川忙去看白校长:“干爹,你没事吧!”白校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林可钟忙回身去看傻大个:“没伤着哪里吧!”张大川却是理也不理他。
保镖却见多识广,路中央竟突然有一个大坑,分明就是人为的,立刻就拔出腰间的弹簧折刀,十分灵活地钻出车门,大叫:“少爷我拉你出来,情况有点不对!”
林可钟却摇摇头:“你先拉大川吧!”
那保镖只好先去拉张大川,张大川却摇摇头:“先拉白校长!”但那保镖听林可钟的话是应该的,但人家凭什么听你张大川的话,保镖用两只手抓住他的胳臂就一下子把他从车里拔出来,紧接着又去拉自家的少爷。
埋伏在一旁的爱国和村民们,开始时一看悍马掉入深坑时的巨响,还当闹出人命来,一时懵了,都不敢出来,但后来张大川毫发无伤地被救出来,爱国顿时就红了眼,率先喊着口号奔出来:“杀了兔二爷!赶走他的姘头!保护咱们的孩子!”后面的人于是也跟着纷纷号叫着一起杀了出来,手里举着粗大的棍棒、铁锹、锄头之类。
那保镖一看这架势,直是后悔手里没有枪,手上立刻就松了,林可钟又重重地掉回车里。但就是那么一瞬,林可钟已经看清了四周冲上来的村民们,赶紧张开双臂就喊:“大川,快,回车上来!我接你!”
那保镖反应也不慢,不管张大川愿不愿意,从腰上一把抄起来,往车窗里就塞。
“你们干什么?放开俺!”张大川大声抗议,却仍然被镖头上脚下地塞回车里,塞进了车前座林可钟张开的双臂里。
这时候,白校长虚弱的出声了:“快,小林,听声音带头的是我们村的爱国!你让你的保镖快去小柳村,一定要搬救兵来!咱们就躲在车里等救兵!”
林可钟这时候也失了主意,一听是这个道理,就吩咐保镖赶快跑,跑去小柳村里把搬救兵,一定要快!
保镖逃了,林可钟立刻摇下悍马的车窗、落锁,然后,抱紧了怀里的傻大个。
爱国带领的村民们很快围上来,一看人都躲在车里够不着,就开始愤怒地用锄头敲打着悍马的底盘和车身部分,“出来,滚出来!”“死兔二爷,别以为你抱个乌龟壳我们就杀不了你!”“都现在了还和你的姘头抱在一起?你要不要脸!”
但他们挖的这个坑实在够深,而且更巧的是,他们是按一般轿车大小挖的坑,对超宽型的悍马车而言,这种宽度,却刚好只够车头斜向下嵌进去,车两边所留的余地就很小,也只有林可钟的保镖那样灵活的身手才能方便地攀爬,普通人根本就跳不下去,或者虽然跳下去也得被卡在半空中。
所以这样一来,最方便暴民们捶击的只有悍马的车顶部分,而车身部分包括车窗,他们只能用锄头铁锹够长了去敲去打,想强行把车里的人拉出来几乎不可能。而且这辆悍马是正宗的美国军用悍马,身价可谓高昂,林可钟把它调来本来是图它减震功能好,适于跑西部坎坷不平的小路,却没想到,这时候却正好发挥了悍马强悍的保护功能。
听到车外面疯狂的、震耳欲聋的敲打声、喝骂声……林可钟吓坏了,就把傻大个的身子抱得更紧,十指几乎都陷入了他的肉里。
张大川把脸帖在玻璃窗上,竭力地大喊:“白校长在里面,你们疯了吗?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政府,你们不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吗?!”“咚!”他的呼喝换来的是一个拳头大的石块照着他的脸就扔过来,吓得他本能的一扭头,幸好悍马的玻璃是防弹的,那石块只是把玻璃砸得一响,连划痕都没留下。
但林可钟看到外面的人这样针对傻大个,也有些怒了。他把傻大个往旁边座位上一推,把脸也趴到了车窗上,沖外面喊:“你们要就沖我来,大川是无辜的!”“咚!”又一块石块门沖着砸过来,林可钟也一惊,退了回来,十分无奈且抱歉地看向傻大个:“对不起了,我没想到会这样!”
张大川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剩下的却是像海一样深的悲哀。外面围攻的村民中许多是他认识的,他没有想到,和林可钟阴差阳错的交集,竟会让他在自己所熟悉的乡亲们心目中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让他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西北大汉黑红的脸上,终于就有了成串的浊泪,染湿了他的衣襟。
张大川也是有血有肉的常人,终日被乡亲们排挤、嫌恶,就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很深的伤痕,而现在,乡亲们居然还要杀他,他的情绪,已然接近崩溃边缘,不停就用头去撞悍马的车盘:“俺有罪!俺有罪……”
有一下正好撞在喇叭开关上,悍马发了一声喊,震耳欲聋,把四周激动的暴民们吓了一跳,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不过是喇叭声,围攻仍在继续!
林可钟一时呆住了,白校长就在车后座喊:“快,拉住他!”林可钟这才明白过来,赶紧去拉傻大个:“醒醒,大川!你不要死呀!”
然而张大川本来就人壮,林可钟养尊处优的身子板竟然拉不住。白校长几次想从车后座上站起来,帮忙他拉,奈何车身震荡太厉害,他又是大病后刚有了点起色的身子,几次都是刚一站起来,又被震得倒落在座椅上。
“……俺该死!俺该死……”张大川这时确是一心求死,额头很快就血肉模糊,鲜红鲜红的血流出来,很艳。
林可钟就被那艳给刺了,横下一条心,斜着身子,张开双臂,弯下腰,以自己的身子为盾,覆在了张大川的头上身上。而张大川恍然不觉,仍旧一下又一下、机械地、下死力地往前狠撞着,直撞得林可钟的小腹、背、胸……皆剧痛不已,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哇”,一口血吐出来。点点嫣红,正如梅花盛开,撒在了张大川的脸上身上,撒在了悍马的车窗上。
“小林老师!”白校长在车后座看得分明,老人急眼了,情急生智,脱下脚上的两只鞋子,朝前一扔,一只正扔在张大川的脑袋上,另一只也打中了张大川的肩膀,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上课了!”
第26章
这荒郊野地的,小柳村村民们终于也都提着锄头棍棒赶到了。
爱国虽然深恨张大川害他的父亲中风,但同个村的,他还真狠不下心来双方械斗一场。于是在一开始的简单交涉后,就这样僵持着。
雪又开始下了,硕大的雪花从空中均匀地洒落下来,远近的大地和村落一片庄严肃穆。人们呼出的热气很快变成白雾,又凝成冰渣子掉在地上。
小柳村的援军们这时总算把白校长、张大川、林可钟从车里抬了出来。三人这时的样子已是悽惨无比,虽然何老师、王老师还有其他村民已经给他们裹上了厚衣服,又简单擦拭过,但仍然掩不住三人嘴角、脸上的点点滴滴的血迹。
白校长到底是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折腾,耷拉着眼皮,整个人昏昏沈沈地躺在小柳村村民临时搭起的担架上,身上盖着三件小柳村村民脱下来的大棉袄。
林可钟则软软地靠在自己保镖的身上。他胸腹受重创,现在虽然不咯血了,但脸色依旧苍白,跟染作金色的发一映,就像玉石般冷凝,只偶尔在厚厚的冬衣里一抬眼,才能让人发现他其实是活着的,而不是美丽的雪娃娃。
张大川一时看看白校长,一时又看看林可钟,眼里尽是悔意,要不是他在车里情绪崩溃,这两人还不至于此。他知道爱国要的是自己,而从他的本意来说,他也愿意去认这个罪,但刚才在车里,白校长、林可钟都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才救下他的,他又怎能当着他们的面,又如此轻易捨去呢?
白校长的女儿白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虽然她现在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肚子已经显形,冬天又穿得厚实,十分的臃肿,但她是白校长唯一的女儿,小柳村村民们刚才一听白校长被困,就公推了她来当这个领头的。
白丽终于耐心耗尽地沖爱国喊:“现在你到底要怎样?你看我爹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想生生逼死他老人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