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随他的话说:“那我们就继续看他给你出气。”
宋煋说好。
县令突然到访,硬生生让李家即将开始的喜宴停了下去,李兆氏让到喜堂右下位置,将主位让出供县令大人上坐,李庆年陪侍一旁。
县令倒是不怎么客气地坐下,眼底带笑说:“别都这么拘束,今日是李公子大喜的日子,本官只是来讨杯喜茶而已,大家继续热闹不要停啊。”
说完,院子里的喜乐又吹吹打打起来,县令满不惊心地端着别人敬上的茶,吹了口杯沿冒出的热气说:“老夫人,你好福气啊。”
李兆氏闻言,原本十分忐忑的内心慢慢落了回去,面上也露出丝笑容:“老爷去的早,老身一把屎一把尿将家里这两个儿子拉扯大,如今他们长大了懂孝顺,便是我这等粗鄙老妇最有福气的地方。”
“是啊。”县令跟着点点头,“不过老夫人知不知道,这人一旦享福享多了,这心也就容易跟着变大?”
李兆氏面色一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本大人是什么意思,老夫人心里不清楚吗?”县令面上的笑容一收,手里的茶盏也重重放到桌上,溅出一圈水渍。
“大人!”李庆年上前惊慌道,“家母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若是她言语上有什么冲撞您的地方,小民在这里替家母给您赔不是!”
县令抬眸懒洋洋看他一眼,嗤笑道:“李兆氏你倒是生了两个好生孝顺的好儿子啊。”
李兆氏脸色发白,脸上堆叠的皱纹挤得她双眼浑浊不堪,颤颤巍巍攥住自家儿子的手。
在前面同宾客敬酒的李庆生也察觉到不对,跌跌撞撞跑到李兆氏身边道:“娘,没事没事,万事有儿子在,县令大人,您要对我李家什么,只管冲着我李庆生来,别为难我娘。”
“还真是母子情深。”
县令瞧着周围宾客都窃窃私语起来,正想要说什么,却听到一阵神神叨叨的声音从门外传进喜堂,由远及近:“妈咪妈咪哄,妈咪妈咪哄,祖神娘娘显显灵,显显灵……”
“喜堂外是什么人在说话?”县令不喜欢自己的表演被打断,特别不悦地抬头,目光犀利地朝李家院里看。
只见一个跳着大神的神婆手拿铃铛摇晃,头上扎着几个朝天辫,腰间挂满黄符,毫无所觉地闭着眼睛摸进大堂门,又陡然睁开眼,语气神秘道:“祖神娘娘在上!是何处神灵游历至此?还请速速现身,接收您的子民最真诚的参拜!嗡嗡麻咪哄,嗡嗡麻咪哄……”
“你谁啊?”县令瞪眼看她一眼,又转向四周衙役。
只见衙役们纷纷摇头,表示没在镇上见过这个婆子。
“咦?”神婆跳动的身体一顿,睁大眼睛看向前方,似是被吓了一跳,随后偷偷斜眼朝李家人看去,继而大声道,“你又是谁?本神婆路过此地见天际有异象腾空,分明是神明降世,尔等还不速速跟我一起虔诚告念心经,迎接祖神娘娘大驾!”
“这不是隔壁村子里的李神婆吗?上回我侄媳妇家的儿子的邻居被吓丢了魂,就是她找回来的!你说她怎么突然到咱们镇上了,莫不是祖神娘娘真显灵了?”
有人认出神婆的来历,半信半疑地同身旁人道。
“这李神婆真的那么准?主胜娘娘显灵大驾了?”
“李庆生今个儿成亲,现在又有神明显灵,看来这李家是真要是来运转了!”
神婆听一耳朵周围宾客的话,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丝高深莫测的笑,神神叨叨闭眼掐算你几秒,突然喜气洋洋道:“李家主人何在?”
李兆氏眼神一动,正要说话,却不想县令懒声说:“……在这儿呢。”
神婆犹豫看他一眼,总觉得这人陌生的很,但看他坐在主位,以为是李家子嗣,便晃着脑袋道:“今日可是你家中人成亲?”
县令说:“外面红灯笼还挂着,这堂里喜烛喜宴还摆着呢,这位神婆可是……眼瞎?”
神婆被噎一下,又看向李兆氏,见对方也是一副阴沉不悦地面色,还以为是这家人嫌弃自己前面铺垫的话多,碍了吉时,于是便露出惊喜的笑说:“好啊好啊!方才祖神娘娘对本神婆说,今日成亲的新妇乃是九天仙女下凡世历练,与你儿是三生三世的姻缘纠缠!今日你儿与新妇礼成,便是成了这第一世的好姻缘,日后只要厚待新妇,视其如己出,便可保佑香火不断,家宅业宁!”
“此话当真?”一阵沉默不语的李庆生突然眼睛一亮,满脸惊喜。
神婆看他身穿喜服,自然肯定说:“祖神娘娘的话,本神婆自然不敢说错半句!”
李庆生哈哈一笑,竟然忘了先前与县令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大手一挥说:“快赏快赏!”
他身边小厮反应不过来,懵着脸就要上前掏钱。
“简直是一派胡言!”
县令听到这里,再看看李兆氏与李庆年同样暗含喜色的脸,哪还不知这神婆与李家是串通?
心里生气,县令手臂方一抬,他带来的衙役们便纷纷抽出腰间的佩刀,眉目冷厉严肃地站在一处,将喜堂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