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思柏笑笑不言,反而轻咳一声,道:“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
宋煋说:“何事?”
孔思柏道:“大先生山上来信,要我们收个学生进私塾,不过这学生有些特殊的地方,是他年龄上有些大。”
宋煋摇头:“便是再大,还能比我大不成?”
孔思柏一愣,打量宋煋一眼,笑道:“我记得文锦生辰是在七月。”
“是。”
“那就对了,那位新来的学生,恰比你大了一月。”
宋煋面色微怔:“那……学生姓甚名谁?”
“姓沈,名尧。”孔思柏挠挠头,终于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不错,就是昨日刚被你拒在门外的那个浑小子。”
宋煋:“……如此。”
从无崖山的门派作风来看,到底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沈尧得知沈忘与这四方镇上的大先生伍乘风竟尚有交情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窜进沈忘的厢房内,见沈忘正擦拭着剑身,不由气愤地坐到桌旁,剥开松子壳,咔吱咔吱地吃了一盘。
“吃完了就回屋练功,内力心法,武术剑招一日都不可荒废。”沈忘浅浅抬了下眼皮。
沈尧气哼哼道:“师兄,你跟四方私塾的大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那伍乘风的名声沈尧隐隐听过一些,是个文人,却也是文人里少有的会武之人,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却不能小看。
沈忘只说:“偶然结实。”
其实若非伍乘风在信里与他说起过那宋小夫子,他怕也不会与对方有那么些交集了。
想来倒是缘分多些。
两人正说着话,不想客栈下路过一队人,中间一个老婆子跟丫头被押送,沈忘凝神一听,便听周围百姓念叨这两祖孙原是宋小夫子家的奴婢,不想犯了偷盗罪名,这才被赶了出来,如今更是要被遣送回牙市去。
沈忘看中间两人满脸灰败,便收了视线。
不过都与他无关罢,只是不知那两人犯事时,惹得那宋小夫子先前又是如何生气了。
夏季日头长,到底沈尧反抗不过,还是乖乖去了私塾里跟小着他一圈的萝蔔头们一起读书习字,似是忘了那日冒犯,沈尧倒还挺喜欢往宋煋身边凑,不因为别的,实在是有孔先生的冷脸作对比,这宋小夫子真就算的上是和蔼无比了。
可偏偏,宋小夫子身后总有个跟屁虫,还跟他分到了一桌。
“你写的这是什么狗爬字。”李三意嘲笑地拿起沈尧写的大字,一笔一划跟毛毛虫似地爬,偏偏这人还觉得自己的字天下第一的好,老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真是哪里来这么大的脸?
旁边有几个学生看到那张字,没忍住捂嘴笑出声来。
沈尧气得面色发红,他高了李三意一头,就要伸手往李三意头上按。
“沈尧,你又欺负人了是不是?罚你把今天学的三字经第三十到三十七句抄十遍,抄不完明天不用来了!”前头,孔思柏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虎目圆瞪。
沈尧武功不差,可偏偏憷头孔思柏。
他恨恨地缩起脖子,瞪了得意洋洋的李三意一眼,坐在书桌旁老实不吭声了。
李三意狡黠一笑,不想也惹得孔思柏看过去,最后让他跟沈尧一起罚抄。
下了学,宋煋瞧着没什么精神的李三意,轻笑道:“今天又让你孔先生责罚了?”
李三意捏着衣角不说话。
宋煋摸摸他的头,无奈道:“是不是你又去招惹沈尧了?”
李三意嘀咕道:“我没有。”
宋煋脚步顿住,低头看着李三意:“沈尧是比你们大上不少,可三意,你不能因为他比你大,懂得东西比你少,你就要嘲笑他。”
李三意听到这里,脸上闪过慌乱,跟宋煋解释:“先生,三意,三意绝没有因为这个嘲笑那位沈公子。”
宋煋问:“那你是为别的什么?”
李三意支吾半晌,终于慢吞吞说:“沈尧他,他先前拒绝了先生,我气不过。”
宋煋闻言一愣,看小孩儿做出一副乖巧听训的模样,再也说不出什么教导的话,只说下次不许了。
与原身的孝顺,只按月将月例交给崔氏不同,每日散学后宋煋总爱在四方镇的集市上逛一会儿,或是给崔氏带个头花,又或是买个布巾,又卖零嘴的出来也变着花地往家里带些。
崔氏嘴上总说他乱花钱,但宋煋却只是笑,下回还这么干。
时间一长,崔氏只受着儿子的好,整个人精神头倒更是好了不少,惹得邻里家的当家婆子都说起了酸话。
这会儿,宋煋还在街上带着李三意乱晃,他给李三意买了糖块,又给崔氏跟宋连玉买了一包炒瓜子,走在街上硬是走出一阵悠闲姿态。
街上的另一头,沈尧站在沈忘身后,远远瞧见宋煋跟李三意,下意识就想避开。
他其实挺喜欢宋小夫子的,说话从来不重声,做什么都是淡淡的,却偏偏又特别游刃有余。
其实,沈尧尤其别喜欢宋煋身上那股淡定劲儿,不浮不躁,是他自己身上没有的,就很羡慕。
显然,沈忘也看到了宋煋,他先是愣了下,又偏头问沈尧:“碰见夫子,师弟不过去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