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失望地把头歪在枕头上,“还不能联繫上小路?”
护工把病床摇高,让苏杭半靠在床上,又把热水缸跟药一起递给他,人也挺纳闷说:“前两天我给他打电话还接来着,这两天不知道怎么,昨天没来就算了,电话也没人接。”
苏杭慢慢蹙起眉,把药喝下去,眼里头有点担忧。
突然病房门被一阵敲响。
护工上前开门,还笑着跟苏杭说:“肯定是小路来了。”
苏杭微微直起身子,往门外看。
门很快被打开,穿着职业女装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她惊诧地望向床上已然甦醒的青年,适当地露出一个浅笑,声音惊喜道:“大哥,你终于醒了!”
苏杭抬眸,瞳孔微凝。
市区医院外,宋煋下了公交往路边的水果摊子走,正巧宋文律打电话过来问他做什么,宋煋就说买水果。
宋文律正在明日建设的工地上视察工人上工。
他头顶带了个安全帽,人却还是有点儿灰头土脸的。
走到一处稍微安静的地方,宋文律说,“早上感冒没再反覆吧?”
宋煋说没有。
他挑了斤苹果跟香蕉,水果贩子给他要七块一,最后收了七块。
宋文律等了一会儿,眼底露出点笑,仔细嘱咐道:“你感冒刚好,出门在外面多套件衣服。”
宋煋抬抬胳膊看眼身上的短袖,眨眨眼说:“知道了。”
工地那头又有人来找宋文律说话,声音听着还不少,偶尔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宋煋想应该是之前在工地上的工友。
又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进来,宋煋已经过了个红绿灯。
“小路。”
电话里是两个人呼吸的气音,伴着路边一辆卡车刺耳的鸣笛声。
等卡车开远了,宋煋轻声开口:“宋先生?”
“我在。”宋文律抬头看看天上有些晃眼的太阳,低声说,“晚上出来吃饭吧?”
路牙边有个卖棉花糖的青年开着辆三轮车“笃笃笃”跑过来,三轮车的车身上喷了层粉色童话风的车漆,旁边围满了胖乎乎的棉花云,车速很慢,后边还跟着俩七八岁大的小孩儿,小女孩穿了个蓬蓬裙子跟浅蓝色的打底裤,小男孩穿着身小西装。
三轮车停下,男孩买了个大大的棉花糖,跟小女孩你一口我一口。
一阵风吹过来,有糖的味道。
可甜了。
宋煋目光落在两个小孩身上,嘴角上扬说:“好。”
宋文律那头轻笑一声,低低道:“恩。”
电话被挂断,听不到少年的声音了,宋文律感觉整个人都没了劲儿,他整整领带,回头就见路大刘正拿着个本子做着记录,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着工地上一些项目的费用出入。
赵老二在施工材料上做的那点小手脚前两天被揪出来,现在早就被撤了下去,工地上早先完成的一些工作都要拆了重建一遍,工人就格外辛苦。宋文律找人把路大刘又喊了回来,又给工人临时多拨了一个月的工资,工地上的效率才又高了上去。
路大刘念叨完了,抬头发现大老闆正直勾勾地瞅着自己,就有点手足无措地挠挠头,人也憨厚地笑出来:“宋总,跟小路通完电话啦?”
宋文律点头。
路大刘抹了把头上的汗,眼里带着真心实意的感谢:“小路能交到您这样的朋友真好。”
宋文律点上根烟,又扔给路大刘一根,漫不经心问:“听说你们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
路大刘抽口烟,蹲在块石头上,目光变得有点怀念,低哑着嗓子慢慢说:“对。我记得当时路小子就只背了个双肩包跟我出的村,仔细说起来,那回我本来还不想带他出来,市里不比乡下好混,我自己都没混出个名堂,哪能带这个小孩子跟我一起出来遭罪?不过我还真没见过比他还倔的小子嘿,我不答应他,他也不说话,就跟我屁股后面走,赶也赶不走,后来出了村子,我也不好再把他打发回去,就那么带出来了。”
宋文律磕磕菸灰,想像着男人话里的场景,没说话。
路大刘还在那里叨叨说着:“小路这小孩儿从小人就内向,特别自卑,跟村子里的小孩都不合群,他话少不爱说,受了欺负也没人知道。我比他稍微大个几岁,帮他出过几回头,但也不怎么管用。对了,他家里还有个哥哥,叫路虎,也是欺负小路最狠的毛头小子之一,啧。”
宋文律听着眉毛挑挑。
“说起来,小路跟我刚出来那会儿路虎媳妇正怀着呢,算算这会儿也该生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路大刘嘆息一句,“路叔路婶偏心老大,小路被路虎欺负着也不管,可现在小路跟我跑出来都大半年了,他们也没个声音问问,想起来我都替小路难受,也怪不得他非得跟我出来市里打拼,死活不愿留在家里。”
宋文律听到这里把菸头掐灭了,脸上的笑也渐渐隐了下去。
路大刘以为是男人不爱听着个,忙解释道:“宋总,我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小路这孩子比旁的一些同龄人活的都不容易,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家里人也不稀罕他,他现在能有了您这么个朋友真的挺重要的。”说到这,路大刘尴尬地抓抓脸,从石头上跳下来瓮声道,“我就想您多了解了解他,您要是不喜欢听,那咱们现在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