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赵程胤再次一掌拍在龙椅上,啪的一声响,回荡在偌大的殿中,“来人,王爷身子不适,带他回宫。”
皇帝身侧的太监差了两名侍卫入殿,众目睽睽之下,将犹在愤愤辩诉的苍碧架出朝堂。
苍碧侧头,怒视李凌岳,却见他也正回视自己,嘴角扬着一抹胜利者的笑容。
一到殿门外,见了那道等待的身影,苍碧的挣扎立时停了下来。
该怎么说……无名的愤怒绝不会亚于他,该怎么措辞,才能让他不至于做出太过偏激的事。
“朝上完了?”无名问,“如何?”
苍碧咬唇踟蹰半晌,上了轿子,总之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宫再从长计议:“贺相的案子结了,你爹是被冤枉的。”
“李凌岳呢?皇帝怎么判他。”无名直视前方,眼中没一点波澜,仿佛在念一段早已深藏于心的台词。
“本王乏了,回宫再说罢。”苍碧佯装睏倦地微眯起眼,偷偷窥看无名神色。
“皇帝轻判他了?亦或……”无名并不看苍碧,“根本没定他的罪。”
苍碧无言以对,只能劝道:“只是暂时未定。”
“皇帝不会定他的罪。”无名停下脚步,被继续前行的骄子拉开距离,“皇帝不会杀他。”
“只是一时难定,心急不得。”苍碧唤停轿子。
“皇帝不杀。”无名不为所动,垂眸看着地面的汉白玉地砖,缓缓抬起头,眼中比腊月冰封的湖面更冷,“我杀。”
“师父!”苍碧翻身下骄,伸手拉人,哪里赶得上,无名早已化作一阵疾风,三两步掠出数丈之外,足间一点御花园中嶙峋的假山,朝朝堂方向而去。
原本皇帝派遣来守护苍碧的侍卫们,早在开诚布公确认无名不会对皇室不利后,全数撤去,一时间,苍碧连个能用得上拦人的帮手都没有,只能不管不顾,只身往朝堂冲去,弒杀大臣本就是重罪,再加之还是在宫中行凶,罪加一等,怕是无名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只盼能在他酿成大错之前,挽回局势。
然而,一切都迟了。
苍碧赶到大殿之前,看到的是倒在白地砖上咽了气的李凌岳,而无名则执剑屹立在数十名大内侍卫的包围下,脸上沾的是佞臣与常人一般鲜红的血,剑指向的,是忠心为国拿俸禄养家的侍卫。
“住手!”苍碧扯着嗓子一喝,沖入两名侍卫的间隙中,夺过其中一人的长剑,牵起无名的手,毫无章法地朝没人的方向挥砍一通,辟出一条道,以身挡在无名身侧,剑挡另一侧,闯出重围。
凭这三脚猫的功夫,恐怕在场习过武的王公大臣都能拦住,可王爷的身份在前,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冒着伤着王爷的风险动手,只能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紧紧尾随。
“程嗣,退下!”赵程胤难掩怒火,“贺朗在朝堂之上,弒杀朝廷忠诚,论罪当诛,你身为王爷,如何包庇于罪人!”
“皇兄,李凌岳该不该死,你心里清楚,贺朗的仇报了,不会再对王室有所威胁,您放过他罢。”苍碧颤声祈求,却不抱任何希望,仗着自己的身份,领着无名,拔腿往遥遥宫门方向冲去,“你出宫去,天涯海角,只是莫要再回京城,我保你不死,保你不死。”
“忘归。”无名本可以跑得比苍碧快得多,却只是配合他的步伐,全然没有要这条命的意思,“你知道我为何要叫你忘归。”
“为何?”苍碧脚下不停,边喘边问。
无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仿佛将这一辈子的纠葛全了结在一息中:“若是你一直忘了身份,再不记得归来,而我忘却仇恨,只蛰居于那小小的民房中,暗中劫富济贫,面上做对假夫妻,也没什么不好。
“但我的仇,必须要报,我也清楚,这仇怨必须拿命来换,只是,利用了你,对不起。”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的命会好好的,出了宫门就没事了,以后你与宫中一切再无瓜葛。”两人经过朱红高墙之间的宫道,宫门只在不足数十丈处,只要突破前面那一道门,便是生机,苍碧频频回首,后面的侍卫已追了上来。
“与你也无瓜葛么?”无名倏地停下脚步,“你可愿与我一併出宫?”
“我愿。”苍碧手足无措地拉扯他,却半点拉不动,手腕上的黑镯子撞在剑柄上,磕得他想起了忘却已久的本来目的,急得口不择言,“你还没让我亲到呢,你要好好的在这,我也要好好的回去,我……”
第一名赶到的侍卫,一脚塌在宫墙上,飞身跃起,长剑翻飞,对着无名的嵴背刺下。
“小心!”苍碧想也没想,往侧边一探身,眼看身子就要切入到不长眼的长剑与无名之间。
无名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快过刀光剑影,下一刻,他翻手拉回苍碧,把比自己矮了小半个脑袋的人护在身前,闷哼一声,长剑洞穿身体,剑尖堪堪划破苍碧胸前衣襟。
这只是第一剑,只听不远处赵程胤一声令下:“不许伤着王爷!”
随后,十数名侍卫一拥而上,剑势如雨一般,全数砸在无名宽阔的嵴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