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说好了过不了三招就给我一瓶好酒,想反悔不成?”
灰衣老者虎着脸,连犯了酒瘾都如此正经,她笑着奉上好酒,趁机偷袭,结果被打得三天不能下地。
“好好,今天不错已经过了十招,接下我这招就赏你一瓶珍藏。”
“修儿,你无故缺席早课,去猎杀十头野猪兽妖。”
“丫头,你尝尝我最近新酿的酒。”
“修儿,‘归去来’阵法讲究……”
“恩,果然好悟性。”“恩,修儿你做的很好。”
她年轻气盛,当年总是犯下一些目无法纪、不敬师长的错。
那时他会说:“我虽然喜欢你这臭丫头性子,但焚香有焚香的规矩,有些你一定不能犯,犯了我第一个不饶你!”
他会说:“比武,技高者胜,是你爱徒技不如人,修儿有何错。吴长老,长辈该有长辈的气度。”
……
他说:“你们做不到的事,就由我们来帮你们做吧!”
他说:“保重!”
“师父、师叔……”
风雪越来越大,积雪却融化了。
先是一滴,然后一片,化成了一滩水。
陆雪琪伸出了手,将修紧紧抱进了怀里,她的头深深埋在腰间,湿了陆雪琪的衣。
“啊——啊——”
她终于嚎啕大哭出来。
“雪琪,雪琪,雪琪……”她一遍遍叫着她的名。
“我在。”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
风雪的呼啸,淹没了女子的哭声。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深人静。
玄火坛的风雪已经停歇,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周围连虫鸣都没有,只有月光映照着这一片雪白的世界。
戮神半截刀身被雪覆盖,不远处的雪地里留着两个深刻的印记,人却已经不再那里,玄火坛被地震重塑了地貌,白雪覆盖下是散乱的岩浆石,一块裸/露的巨石上依偎着两个人,在安静的夜里听着轻风吹过。
子午鸳鸯钺立在她们身前的雪地里,散发着柔和的光,九天神兵在那样强烈的元神自爆下竟然能完好无缺,这让修感到惊讶,按理它是不可能回来,连戮神灵力都耗费了大半,可修庆幸又哀伤,双钺至少还能留下供奉,可惜九寒凝冰刺却已经化为乌有,连蓝色冰渣也随风而去。
陆雪琪拂下修肩上的积雪,理了理她湿润的白发,犹带泪痕的侧脸,在月光下让人心疼。
“还难受?”
她的声音很轻,和雪很像,却轻易填补了伤心,修点了点头。
“可能会一直难受,但——想起他们也能在不经意间莞尔一笑,他们留给我的不止是悲伤,在长达十余年的岁月里,我能感受到的是关心。”
修摸了摸身前的午钺,红色的钺身亮着月亮色的光,很舒服,她微微一笑,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在自己身上摸索不已,陆雪琪疑惑不已,“你在找什么?”修没有回答,直到她摸出一枚戒指,“找它。”
戒指是储物戒,修找的自然不是戒指本身,而是取出了一件东西,便将戒指扔在了身后,陆雪琪看见她手里沉甸甸的黑色罈子,一时无言,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修看见陆雪琪无语的模样,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有这一坛偷偷带在身上,你不会是想在这时找我算帐吧。”
“就算你背着我偷藏了十坛酒,我知道了也不会说你什么,最多、不理你罢了。”陆雪琪歪着头像是认真思考过了一样,她拿过修手里的酒揭开了封口,酒香四溢,醇香无比,她将之洒在子午鸳鸯钺前面的雪地,祭天地、祭双钺、祭故人。
她做的,正是修想做的。
陆雪琪将酒罈里剩下的酒放回了修手里,却发现修一脸正经地看着她,她以为她要说什么。“怎么了?”
“雪琪,冷暴力是不对的。”
若不是她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她真想不顾形象翻个白眼,陆雪琪无奈地用袖子擦着修的脸。“好,可真的要我骂你,我做不到,也不知道该骂什么,那、我生气的时候怎么办?”
修眨了眨红色的眸子,倒是认真想了一想。“这、我不惹你生气呗。”
“这倒不错,不过,我有点不信,我们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我才不信你真的能做到不让我生一点儿气。”
“这、呵,那好,如果我让你不高兴了,你大可以找二叔、师姐、师兄、小环、周爷爷一起来骂我,他们绝对骂得出来。”
“呵,这些都是你亲人,我要告诉他们,他们可不一定帮我。”
看见陆雪琪以袖遮唇,眉目带笑的模样,修也便乐得和她逗趣,眼珠转了转,状似有些苦恼的样子,又透着一些狡黠。“我应该怎么办?”
陆雪琪微笑着,并没有接话,只是伸手轻抚修柔顺的白发,眼眸里只映出她的样子。
修也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柔和,感觉到她的手冰凉,便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哈了一口气,贴在了脸上。“那你就跑回小竹峰告诉水月大师和文师姐,她们若知道我欺负你了,一定饶不了我。”
话说得逗趣,红色的双眸却是那么认真,陆雪琪感觉到了什么,不止手是暖的,连心都是,嘴上却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傻瓜,我知道你是不会欺负我的。”
修却忽然挑了挑眉,“这可不一定,欺负……”仰头喝下了手中的酒,拔起了子钺把玩,言而未尽,意味深长。
陆雪琪直觉修别有深意,却没有追问,看着修对月轻抚钺身的模样,也便陪着她一同看着夜雪冬月,不知道焚香谷里有没有狼,夜月长嗥时是不是和此刻以酒清洗钺身的她很像?
“从来没有见过师父使钺,这种兵器十二战将里有一人用,可惜他不是双钺。”修试着舞了舞,快如疾风,却自己摇了摇头,“使不出转魄那种境界,对了,转魄是一把黄色单钺,也是修罗十二战将之一的天狼战将之名,他的一手单钺舞起来,我都不敢小看,不过也是,十二战将哪个可以小觑。”
修将午钺放下,老老实实清洗起了子钺,比午钺更更认真是因为那上面还有上官策的血。
“修,南疆有没有什么特有的歌谣,你哼给我听吧。”
“……哈,好。”
轻柔的小调回荡在玄火雪山,从山顶出来的风雪都轻了,飘飘洒洒。
风不知从哪里的山带了微弱的虫鸣,一直沉寂的戮神抖落了刀身的风雪,修的歌谣忽然停了。
月正当空,一只只孤魂野鬼出现在玄火雪山,虚浮、缥缈,容貌丑陋。
陆雪琪胸口忽然发热,她取出了异样的玄火鉴,在月光照耀下,玄火鉴滚烫无比,一团黑气被它逼了出来,飞到了鬼魂野鬼身上,站满雪地的丑陋魂魄恢复了人的样子,只是双目茫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