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议滔滔中,修面向了雪琪,周围都是一些模糊的嘴脸,唯有眼前是一抹最真实的容颜,修对着雪琪勾起了嘴角。
“我,太任性了。”带着有些抱歉的决然任性。
“彼此彼此。”与之回应的是陆雪琪带笑的话语,令修释然地莞尔。
旁若无人的脉脉凝望,激起的是更大声的怒斥,‘疯了’‘荒谬’‘不知廉耻’‘罔顾伦常,违抗师命’‘漠视天道阴阳相合’……
周围响彻尽是些怒骂声,打扰了本是缠绵的视线,修红色的眼珠左右移动了一下,平静、漠然,看着雪琪轻笑道:“你听,都是些难听的话啊,我们好像碍着他们的眼了。”
陆雪琪抬手摸了摸修的脸,目不斜视,柔和地看着那双红瞳,轻轻道:“听他们的作甚,我只要听你说,记住你的话,便够了,我们,就是我们。随他们罢。”
本是两个女子的低语,在喧闹中,却依然传入了在场之人的耳中,人群又是一阵耸动,四面八方的斥骂却已然被那相映成辉的红衣、白裳挡在了无形之外。
牵着雪琪的手,感受着她轻拂着面的温度,修笑着,轻语:“是啊,随他们罢。若是尊崇天道,何来苦求长生,若是遵循伦常,何为鄙俗问道?我们相恋,遵从本心,未伤天害理,没入魔成妖,只是他们不理解,便认为我们天理不容,着实可笑!”
红衣红眸,墨发飞扬,轻吐的话语端是多了几分睥睨众生的凌傲出来,陆雪琪摇了摇头,轻轻安抚着心生不忿的爱人。“修。”
“呵。”修心领神会,不再出言不逊,在场多为前辈师长,该留的情面,身处俗尘,不可回避,雪琪啊,向来如一。
清雅的纯白和卓傲的红色,大殿忽地安静下来,可还有道道刺骨的目光,带着想要分开她们的坚决,为了所谓的、天理正道。
修轻瞄了一下四周,一片阴沉的嘴脸,为何我的心上人啊,要接受别人的逼迫,要承受这些无谓的压力!
“雪琪,和我走吧,天地之大,和我走吧。”
再度令人震惊的一句话,从那红衣女子口中说出,竟已是抛开了所有,不计后果。
周围的一切,修已不会再去理会,只是要雪琪放弃所有,她的语气才带着一丝无奈的嘆息。
陆雪琪笑了,令所有人呼吸一滞,那种溢于言表的欢喜,从素来冷清的绝色面容上绽放出别样的光华,她启唇微语:“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最美的回答,字字柔情,何尝不是不顾一切的决绝。
修握紧了陆雪琪的手,带着她背转了身,面对着玉清殿高高的门,望向了那片无垠青空,天上白云未有飘动,却有忽然吹起她们衣摆的风,一下迷了所有人的眼,随风回荡在玉清殿的话语,是修柔情满溢的字句。
“天涯海角,碧落黄泉。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风停了,人笑了,红瞳里有顿悟的光,修牵着陆雪琪迈出了脚步,在场的高人们,猛然发觉,那股怪异的强风,竟随着赫达修垂落安顺的发丝,好似尽数回敛到她的身上,随着她踏出的步子,又似波纹般荡开,无形之风仿佛实质。
“慢着!”
大殿之上忽然一声大喝,云易岚眼带精光地出声阻止了向着大门走去的两人,修皱起了眉头,停顿却未回头,在众人皆以为云易岚要大发雷霆之际,云易岚却是向着道玄说道:“真人,逆徒出格,着实孽障,但——我们千年大派,真的连两个小姑娘都容不下吗?或、任由她们走?”
话锋直转,众人惊愕,云易岚的意思是接受,还是不轻易放过,令人揣测,心思深沉,将难题踢给了道玄,端是滑头。
“这——”事情太突然了,加之察觉赫达修突然难测深浅的修为,雪琪也是青云年轻一辈里资质最好的弟子,道玄一时难言。
云易岚面上一闪而过莫名笑意,上官策和燕虹同时皱眉,李洵却早已无法思考,兀自垂着一双用尽力气的手。
陆雪琪听得云易岚的话,也满是诧异,不由看着修眉头紧锁的脸,修拿着天琊,又紧了紧牵着雪琪的手,面容已然平静,她轻声,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雪琪,我们走吧。”
“好。”
两个女子已然有了坚决的心,迈向了那高高的门槛。
‘砰!’
一声竹椅碎裂的声响突地响起,随之是令人胆寒的一声厉喝:“琪儿!”
一直沉默的水月爆发了,心湖的坚冰已然随着事情的发展碎裂,却翻涌成了巨浪滔天,雪琪不仅瞒着她与女子相恋,竟然还要绝然离去!
修能明显感觉到雪琪的颤抖,皱眉看向了着月白道衣的水月,却见那饱经岁月的身躯也在轻颤,修眸心轻闪。
“师父。”陆雪琪一声带颤的呼唤,饱含的是亲如母女的情。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子,同门之中,甚至整个青云七脉之中,年轻一代的弟子里,你的天赋是最高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我对你的期望很高,你知道么!你竟、、琪儿,你瞒得我好苦啊!”水月胸口剧烈起伏,素来的庄重荡然无存。
字句皆痛,水月失了冷然的质问,让陆雪琪身形一晃,一直最怕的,最担心的便是她最亲最重的师父。
修不由松开手,将雪琪那颤抖的身躯拥入怀里,让她倚靠住,满目心疼,却又无言,抿紧了唇,握紧了天琊。
陆雪琪在修的怀里,强自稳定了心神,逼迫自己离开那温暖的怀抱,有些事必须得去面对!
陆雪琪对着关切的修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她向着水月走了几步,水月闭上了眼深深呼吸。
“师父。”一声呼唤,陆雪琪已然跪下。
修迈出的步子生生止住,咬紧了牙,看着雪琪跪得笔直的身影,水月看见陆雪琪跪下,慢慢走到了她身前。
看着水月道袍的衣摆,陆雪琪道:“师父,弟子辜负了师父的教诲。”
这是她视如己出,从小带大的孩子,她的脸苍白无色,她的身躯颤抖不已,水月心痛却又不得不狠下心,“你糊涂啊,女子相恋惊世骇俗,你和她走,无非是背上一个永远抹不去的骂名流浪,世所不容,念你年少无知,断了这孽缘,斩了这情丝,你还是小竹峰未来的首座,万众敬仰,静心参悟天道,这不也是你以前所梦想的么?”
陆雪琪微微摇了摇头,苍白的面容多了一抹无法言喻的凄凉,“师父,是我对不起你。断不了,纵然孽缘也是断不了,斩不了。情字,含心。你要我断情绝心,与要我性命何异。做一个无心无情的傀儡,这样的天道,我要来何用,这样的修行,于我有何意义!”
“逆徒,你便要为了她,让我动怒伤心,你便是受尽千夫所指也不惧,弃了师门漂泊也绝然么!”痛心疾首,水月颤抖。
陆雪琪脸上已然没有一丝的血色,带着丝丝痛苦,凄楚的身子,竟是比抗婚更加无助,带着令人不忍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