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下两人,默然站立。
上官策没有说话,修也便沉默着,自从那夜交谈之后,虽然上官策也在众长老面前力挺修,但两人也不知在较什么劲,谁也没有主动理谁,公事公办,连燕虹主动放弃被营救一事,也是由李洵上报给上官策,两人难得独处。
气势磅礴的山河大殿,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落针的声音。
修面对无人的客椅,侧身笔直站立,目光就是没有落在那灰色的身影上,上官策背对她而站,忽然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嘆息很轻,飘荡在山河殿内却不容忽视,修还是忍不住看向了上官策,简约的灰衣微微佝偻,修忽然喉咙发干,张嘴却无声。
“修儿,陪我走走吧。”上官策回了身,直接从修的身前走了过去,修跟上他的脚步,迈出了山河殿高高的门槛。
两人一路走着,谷中弟子纷纷行礼,上官策视若无物,修点头回应,慢慢偏离了人迹,走到了红枫岭。
满山红叶依旧,仿佛绵延山脉燃烧。
“许久不见满山红叶,还是这般美。”上官策负手站立,目光由远山收了回来,落在地上残枫,嘆道:“哈,以前习惯看红枫灼日,烧遍群山,现在却瞩目这终将化土的残枫。”
宽厚的背覆盖灰衣多了几分萧索,花白的鬍鬚在风中摆了摆,修终是走上前立在了上官策的身边,默了默,看向远方:“师、老头,残叶化土,这些枫树才会长得这么茁壮,才会有这般美景。”
“臭丫头,又没大没小叫我老头,确实老啰。”上官策发出一声感慨,衣袖一挥,出掌成爪,那么隔空一吸,修腰间的紫青葫芦便落在了上官策手里。
“呵,就你这一手,宝刀未老!”修听不得上官策说老,每每看到那花白干枯的发,修便不是滋味。
上官策打开酒葫芦闻了一闻,就扔回修手上,长笑道:“丫头嘴变甜了,不生老夫的气了?”
修抿了抿唇,上官策也没有要她回答,敛了笑,一脸严肃:“修儿,此次入南疆,也许不可避免一些事情,老夫留你下来,你可猜到老夫想说什么?”
修挂好了葫芦,闻言,冷了脸:“可是谷主又说了什么?”
上官策看向红衣红瞳的孩子,摇了摇头,道:“他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他的那些深沉心思,不提也罢。修儿,老夫知你重情义,若是遇上了什么人,不想出手,老夫不强求你。”
上官策直视修的眼,深深眼眶中仿佛有千言万语,他拍上修单薄的肩:“你不想抓的人,老夫抓,你不愿做的事情,老夫来做。”
“师叔你、”修的肩隐隐有些疼,红眸映着上官策坚硬的脸。
松了手,拍了拍修的肩,上官策隔空拈起一把残叶,只听他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试图阻止,更不可以出手阻止!记住老夫的话。”
棋子,一个就够了!
手中残叶顷刻燃成灰烬,上官策化作灰色光芒消失在红色树海,唯留修看着那黑色灰烬,沉思。
疏影嵋
修脸色不是很好,一路走回疏影嵋,迎面而来的人,让修更是一脸寒霜。
法相不过在院里走了走,正待回客房,却遇上了那个红衣女子,不再是侠女装束,取下了张扬肩羽,换上普通款式的女衣,简单、方便,嗜红的习惯却还是没有变,仿佛那女子就应该穿红衫才对。
法相摇了摇头,对着修喧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赫达姑娘。”
修只是点了点头,迳自从法相身边走过,一步都不停留,法相看着赫达修的背影,苦笑摇头,就算自己刻意避开了赫达修,正面相对的时候,那双淡漠的红瞳,还是让法相心头一颤。
草庙村的人啊,阿弥陀佛。
法相转着手中的念珠,向着客房走去,口中念着不知名的经文。
修看不惯法相那眼中深藏的歉意,也知道是因为什么,可修不需要。
回房的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呼吸,面容稍霁,步子一转便朝着西厢走去,去见她,可不想一脸寒霜。
刚走到去西厢的廊上,就看到师兄一脸懊恼地在那里踱着步,分明面对的是西厢方向,修默了默,走了上去。
李洵刚送了陆雪琪回客房,陆雪琪微蹙的眉梢让李洵有些放心不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洵也算对陆雪琪一见倾心,十年念念不忘,无奈没有机会好好相处。
“唉~”李洵长嘆一气,转身准备回房,结果一回身便看到了修,立马一脸严肃正经,“师妹。”
“师兄。”
修看见李洵挺直了腰杆,也清楚师兄总爱在众人面前端着大师兄架子,还未说什么,李洵便又说道:“师妹,要去找陆姑娘?也好,不过明日就要入南疆,不要聊得太晚。”
说完,李洵便从修身边匆匆离去,虽说自己是大师兄,修也没少让自己吃瘪,还是不要再停留,陆姑娘有修陪着,心情应该会好起来。
李洵念及此,又回身看了看后面,带着些艷羡,结果看到修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脸莫测地看着自己,李洵莫名心虚,消失在走廊上。
修轻轻嘆气,摇了摇头,朝着西厢走去。
娴静的独立小院,位落在西厢一个安静的角落,修走到门前,刚抬起手,门扉发出吱呀一声,自己想见的人已经立在面前,修会心一笑,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调笑道:“这是不是心有灵犀?”
陆雪琪白了她一眼,让开了身,让她进了房,合上门扉,那人已经倒好了茶,牛饮而下,没个正行地趴在桌上,枕着手臂,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陆雪琪在那灼灼视线下,淡定地坐到了桌旁,为自己斟了茶,并未饮下,而是看着修,等着她说话,结果——
“雪琪,你怎么能这么好看呢,怎么看都不够。”修歪了歪头,说着肉麻的话,偏偏脸上正经得不行。
陆雪琪觉得脸颊微热,不过瞬间压下了羞意,嗔了修一眼,说道:“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说甜言蜜语?可我现在想听的不是这个。”
修闻言,抬了抬头,又趴了下去,撇了撇嘴:“我说的是实话,不是甜言蜜语,实话你不想听,那我没话说了。”
陆雪琪一恼,瞪了修一眼,随即又柔着声道:“你明明知道我想听什么,修,我想知道,告诉我。”
修一下便没辙了,抿了抿唇,还是慢慢讲了上官策所言。
说完,看着雪琪渐渐蹙起的眉,立马坐正,覆上她放在桌上的手,轻轻说道:“没事的,南疆那么大,还不一定能遇上谁。”
陆雪琪翻手,盖在了修的手上,看着修闪烁不定的眼睛,便知事情不可能那么轻松,这人还柔声宽慰自己,该说什么好!
焚香谷诸多怪异,那个神秘的谷主还不知隐瞒了多少事情,此次入南疆,若是追上了燕师姐,对付金瓶儿还好说,若是真的追上了鬼厉和九尾天狐,这人又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