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着，她自己站起来，拿起包，俨然一副要把她们丢下自己走的样子。


    罗霏霏就从沙发上跳起来道：“那我和你一道去面试，怎么样？我手头上面试了不少人，可是有经验的。”


    姚金铃斜着嘴冷笑：“你连简谱都看不懂，要帮我去面试我的音乐助理？”


    这么讽刺不友好的话都直接说出来了，许梓然觉得姚金铃是生气了。


    偏偏罗霏霏还没皮没脸：“我看不懂，但是梓然看的懂啊——对不对然然，你是会谈钢琴的吧？”


    许梓然被这声“然然”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着罗霏霏的眼色，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姚金铃嗤笑：“也是，现在的女大学生，要是没个技艺才能傍身，倒是显得不太入流了，反正这技艺好坏，外行人也看不出来。”


    ——作为一个音乐评论家，姚金铃等闲当然不会把弹钢琴说成一门“技艺”，这话显然还是讽刺。


    许梓然有些讪讪，她这门“技艺”确实不入流。


    她不反驳，罗霏霏却替她反驳：“大音乐家到底是少数，然然平时还能谱些曲子，不比时下流行的那些差。”


    许梓然脸红起来——罗霏霏会知道她会写曲子的事，是她高中毕业那会儿的一个聚会上喝醉了，一不小心浪出来的。


    她当时大脑不清楚，只想着在众人面前展示一番，幸好弹得是以前弹给裘郁柔听过的一首，是她熟悉的《告白的夜晚》。


    她终于忍不住阻止罗霏霏：“那些小打小闹，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吧。”


    罗霏霏便道：“为什么不说，虽然你弹得不怎么样，但是曲子确实不错啊。”


    许梓然：“……”


    姚金铃大抵懒得理她们，开门走了。


    罗霏霏和许梓然随即跟上。


    许梓然暗想：自己脸皮果然是越来越厚了。


    三人到了酒店大堂，许梓然暗自唾弃着自己的不要脸，便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惊声道：“许梓然，你怎么会在这？！”


    许梓然抬起头来，看见了郑潇。


    郑潇本来就漂亮，那种很艷丽的漂亮，今天又打扮了一番，算得上光彩照人，不过目前脸上的神情实在太过于吃惊，于是有些破坏了这种美丽。


    因为美女这种生物，总要从容些才更动人心魄。


    这点上，罗霏霏就做的很好，在外人面前，她又巧笑嫣然优雅大方，略带好奇地问许梓然道：“怎么？你的朋友？”


    许梓然略作犹豫，郑潇已经开口道：“同学。”


    罗霏霏面带微笑，已经明白了。


    她明白了许梓然和眼前这个美女关系不太好，也明白了这美女没什么眼力见，还有就是，对方还挺在意许梓然的。


    因为对方居然还开口道：“怎么，你也来面试姚老师的助理？”


    罗霏霏没忍住，笑了。


    而姚金铃皱起眉头，说：“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到底要不要面试？”


    郑潇顿时脸都白了，连忙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简历，又鞠躬道：“您好姚老师，我叫郑潇，这是我的个人资料。”


    姚金铃接过来，边看边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郑潇抬头瞪了许梓然一眼。


    许梓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何其无辜。


    她只不过是来陪罗霏霏谈生意的陪同者而已啊。


    罗霏霏带着许梓然跟着姚金铃一起坐在沙发上，而郑潇站在一边。


    于是郑潇继续瞪着许梓然。


    许梓然低下头玩手机。


    姚金铃看完了郑潇的资料，上下看了对方一眼，道：“为什么没有继续弹钢琴。”


    郑潇没了瞪许梓然的犀利，低头嗫嚅：“我父母觉得，这只能是个爱好。”


    姚金铃又斜着嘴角笑——许梓然现在觉得这好像是对方的标志表情，她这样相当有些讽刺地笑着说：“也是，都是这样。”


    她的眼神落在郑潇的手上，看了一会儿，指着酒店边上的钢琴道：“去，弹上一首试试。”


    郑潇听话地去谈钢琴，弹的《彩云追月》。


    许梓然虽然外行，到底耳濡目染，知道郑潇弹得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她听的有些乏味，却不敢表现出来，余光看见罗霏霏在边上打了个哈欠。


    于是她被带着一起打了个哈欠。


    她这个哈欠一打出来，钢琴声突然一顿——郑潇弹错了。


    她想接着往下弹，姚金铃却抬起手来，示意她可以停止。


    郑潇沮丧地站起来。


    姚金铃皱着眉头，脸色不佳。


    许梓然替郑潇可惜，她向来听说姚金铃要求很高。


    姚金铃终于开口说话：“我要是你们，会感到羞愧。”


    ——？？？你……们？？？？


    就算许梓然心不在焉，也反应过来，姚金铃说的是她和罗霏霏。


    她没有生气，只不过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也觉得这事是她和罗霏霏的问题。


    罗霏霏显然也不是没眼力见的人，她见姚金铃真的生气了，也噤声不言，朝许梓然努了努嘴。


    姚金铃对郑潇说：“你入选了，来我的房间。”


    许梓然看着姚金铃带着郑潇往酒店里走去，终于对着罗霏霏翻了个白眼。


    “你这个没艺术修养的俗人。”许梓然唾弃罗霏霏。


    罗霏霏没有反驳，认真点了点头道：“看来是该提升一下。”


    许梓然走到钢琴边上，摸了摸键盘，不禁有点手痒，于是忍不住按下去，简单地弹了一段。


    仍然是她熟悉的《告白的夜晚》，裘郁柔喜欢这首，以前裘郁柔没有出国的时候，她就经常弹这首，已经相当驾轻就熟了。


    她弹完一段，又弹了一段，在罗霏霏催她快走的时候，抬起手来，略有些意犹未尽地往外面走。


    她们刚出了自动门，姚金铃已经重新跑到了大厅。


    她震惊地环顾四周，拉住大堂经理连声问：“刚才弹琴的人是谁？是谁？”


    大堂经理不明所以，一个看上去那么优雅文艺的美人突然拉着一个男人的领子，看上去可不算太正常。


    他结巴道：“客客人，你先放开我，弹琴的人刚才不是还和你在一起么，您为什么那么激动。”


    姚金铃抬起头来，望着门口，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大到极致，神情变换，夹杂惊喜和悔恨。


    半晌，她想到什么，拔足向外跑去……


    第一百零七章


    到停车场的时候，许梓然正在对罗霏霏说：“我希望裘郁柔能提前回来，不知道可不可以。”


    罗霏霏说：“你这不是本末倒置，裘郁柔回国了又怎么样，刘颐真又不是永远不能回国了。”


    许梓然不知道怎么跟罗霏霏说，她就是觉得心慌意乱。


    她拿出手机来看着通讯录里裘郁柔的名字，想到对方那边是凌晨，于是忍着没发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只手伸出来，把她的手腕给抓住了。


    那手白皙纤长，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是一双算得上漂亮的手——可是不管怎么漂亮，这么突然地被抓住，理所当然地还是会吓一跳的。


    许梓然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将对方抓住，用格斗里面的技巧拉了对方的手臂，将对方的手摺着背到了身后。


    对方因痛惊呼，许梓然连忙松开手，因为她已经看见了，对方居然是姚金铃。


    她当机立断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你没事吧。”


    她关切地看着姚金铃，这种时候，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性格，先表现出自己关心的良好态度，总归是没错的。


    姚金铃按着手腕皱着眉头，脸上却带着笑，许梓然看着这笑容，总算知道了原来姚金铃不是只会斜嘴冷笑，也是会正常的笑的。


    但是突然之间对她笑成这样，反而令人瘆的慌，许梓然看了罗霏霏一眼，想通过罗霏霏的表情来判断眼下的情况是怎么回事，结果抬起头来，发现罗霏霏比她还要震惊。


    许梓然还记得，就算是樊一嘉半年前宣布订婚的时候，罗霏霏也没有那么震惊过。


    许梓然觉得这情况有点诡异。


    她又望向姚金铃，对方显然也觉察到自己失态，站直了身子道：“突然想到些什么，觉得也不是不能合作的。”


    “啊，是么。”许梓然转头看着罗霏霏。


    罗霏霏恢复常态，笑道：“那好啊，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于是果然一起吃了晚饭，就在酒店的餐厅包厢，在场除了许梓然姚金铃罗霏霏，还有一脸不明所以的郑潇。


    郑潇一定是里面最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但是她随着对话的推进稍微搞清楚了些事情，于是愈发显得不可置信到脸色苍白。


    她过去也多少觉得许梓然和别的同学不太一样，却没有想到其中的差距会有那么大。


    就好像自己刚刚学会骑自行车，对方却已经习惯了开火车了。


    这感觉很不好，她曾经以为自己嫉妒许梓然，现在却发现她实际上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她沉默地低头喝着茶，忽然听见姚金铃说：“……你是s市的人么？”


    所有人都说姚金铃冷淡，难以想像她居然会对某个人问出这种查户口般的话来。


    许梓然不是小孩子，她看得出姚金铃眼中的热情，但是说实在的，看的出来不代表理解得了，她实在是觉得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莫名其妙。


    许梓然点了点头，说：“是啊，霏霏提起过么。”


    罗霏霏道：“我没有。”


    姚金铃又问：“你在大厅弹了钢琴？”


    许梓然心中一跳，这才恍然大悟，再次看的时候，她已经能把那诡异的充满热情的目光理解成对音乐的热情了。


    不要脸的事做的多了，脸皮也就渐渐厚起来，许梓然点了点头，道：“是啊。”


    “那是你谱得曲子？”


    许梓然眼神闪烁，垂眸道：“那不是，这是我朋友的曲子。”


    姚金铃一愣——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于是热情被熄灭，她显而易见的失望，又说：“那你的朋友现在在哪？”


    许梓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在美国。”


    罗霏霏看了许梓然一眼，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