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匆匆瞥了宋莲一眼,只能看到一双惊恐失神的眼睛。她转而又忙着去检查封三娘的伤, 那轻如鸿毛的一瞥,姜云未能看清宋莲的轮廓, 倒是将宋莲的一双又惊又怕的黑漆漆眼眸看在了眼里。姜云拧着眉头未答宋莲的话, 在她心里,宋莲、袁秀秀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几人不必攀亲带故地说话。
反倒是戴靖雪一听到宋莲的来历,手中的剑便握紧了几分,警惕地看着这个来者不善的孩子。
「师叔, 我有蛊母。」
姜云豁然抬起头来看向宋莲,宋莲抿着干裂开口的唇角, 在姜云坦荡的注视下她有些侷促起来。宋莲抓了抓自己脏兮兮的衣角, 有些怯生生地觑了姜云一眼,半晌后掏出一个小瓶罐, 抖着手打开时只见其间有只酣然入睡的蛊虫。
「你想要什么与你换?」
宋莲咽了咽唾沫,深吸了口气后道:「只想跟师叔讨冥蛊。」
「我没有。」
姜云倒也坦诚,有便有,无便无, 心里虽惦记着宋莲手中的蛊,可面上依旧清清冷冷,不动声色,好似房间里躺着的废物跟自己没半分关系似的。就连戴靖雪在听到宋莲说有蛊母的时候都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这小姑娘,眼里泛起的神色好似看到了久候不到的光,甚至滋生出一种硬抢的无耻来。
她虽被乐茗这样的无耻之人收为弟子,可所教所学皆是君子之行,像这般不管不顾还是头一次。
戴靖雪忽而有些失神,她像是见到了苗宛彤平日里的行事作风,突然觉察出了其间的洒脱与畅快,冷风一吹陡然回神,被自己神游天际的想法吓了一跳,忙轻咳一声侧了头未再看宋莲一眼。
「但师叔你总会有的。」
姜云挑了挑眉稍,有些戏嚯地看了眼宋莲:「为何?」
「俞子安不愿意要冥蛊,师叔应承过会帮他。当初我师父死在冥蛊手中,若俞子安不愿意要这冥蛊,我愿意接手,师叔你也不必为难该怎么办。我也会将这蛊母给师叔,无论是苗姐姐,还是京城中得了疫病的百姓,都可得救……」
「你要冥蛊做什么?」
宋莲身子一抖,她听说过的姜云不似这般冰冷,从别人口中所得算得上一个好接触的人,冷面心善。可直到此刻宋莲有些不确定起来,她抬眼试探着看了姜云一眼,而后深吸了口气后道。
「不想活得忐忑不安,时时惦记着下一刻会死在谁手中。也不必畏惧他人的欺辱,活得自由自在。」
姜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转身进了房间,这是示意宋莲可以进来了。
她边走边道:「你以为,有了冥蛊就可活得更潇洒么?」
江湖之中,纷争四起,谁都想做那个主宰天地的人。上至老不死的单宗义,下至稚子小儿。殊不知登高而望,四周空空荡荡,还没将孤胆体味,便是下一轮血洗肃清。
姜云未开口,只带着宋莲进了门。
宋莲不敢落坐,只孤零零地站在一侧等着,姜云上前去将药为苗宛彤敷好后再回头时,戴靖雪已经招呼宋莲坐下了,还为她倒了杯茶。宋莲许是有些怕,时不时会拿眼来觑着姜云,也不知到底是怕姜云哪里。
「我如何信得过你,这蛊母是真的?」
宋莲忙喝了口茶:「不敢骗师叔,苗姐姐如今已到了蛊毒发作的后期了,若今日再不医治,明儿就……」
她不敢再说下去,察言观色地发现姜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忙收了尾巴后面不吉利的话,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去:「我偷偷跟着秦国公去的,上次苗姐姐在国公府闹了一番,秦国公与翁宫主都没精力顾着蛊,便被我偷了出来。我……我偷完便混在人群里跑了,他们谁也没发现。」
「师父死后我先是跟着殷宗义,当时殷宗主死后本也无人……无人跟我抢冥蛊的,但冥蛊既邪又厉害,百魂宗上下都觊觎着,我抢不过没敢上前。后来不知怎的,俞子安沖了出来将所有人都杀了,然后与冥蛊相契合,屠了百魂宗全宗门,又走了。我跟不上他,一直寻着,还没寻到苗疆又听说回了京,中途就掉头又往京中走,刚到京郊外,便……便见到了秦国公。」
姜云眉心一直不曾舒展,她伸出手来,宋莲便将小瓶罐放在了姜云的手中。
姜云仔细看后抬头又看了眼宋莲,宋莲忙将头低下。
「你骗我。」
「不敢,师叔,宋莲当真不敢!」
「那你告诉我,这蛊虫食什么?」
「食……食人精血。」
姜云点头:「不错,它食养蛊人的精血,你偷了过来,可你不是养蛊人,一日不餵食,你当真以为这蛊虫还能好好的?」
戴靖雪最先反应过来,剑尖一挑便指向了宋莲纤细的脖颈。
宋莲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姜云,姜云弯下身来,与宋莲的眼神相平,直直地看进了对方的眼里:「是秦国公让你来的吧?他怕苗宛彤死了,五灵谱还没得到呢,是吗?」
宋莲被她吓得整个身子都往后倾,半晌后颤着身子点头,姜云这才站起来拿过蛊虫。
「你这般说我许是信的,秦国公现如今哪里捨得苗宛彤死,自然是该救的。」姜云划破苗宛彤的指尖,蛊母在嗅到蛊虫的气味后突然就甦醒过来了,肉乎乎的身子一抖迅速往苗宛彤的指尖探过去。它的速度极快,转身就不见了头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