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桃点头应下,又将洗好的衣裳晾起来,这才回了房间躺下。
听见隔壁阮雅细声问了大娘一句:「几时能醒啊……」
几时能醒啊。
鸟鸣虫叫,鸡鸣狗跳,都是生机勃发,树叶抽条,花苞成形,都是生机向上,唯独在这乱世之中,江湖之上,人命,便算不得人命。
苗宛彤醒来时看了眼还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姜云,可真好看。昨日下了雨,今儿一早太阳便跳了出来 ,照在姜云的脸上,看上去懒洋洋的,还能看到那泛着金色的细小绒毛,别提多可爱。
她刚一动姜云便迅速地握住了苗宛彤的手腕,苗宛彤心下一凉,侧头时便见姜云眼睛也不睁地翻了一个身,嘟囔着问:「你去哪儿?」
那泛着懒的嘟囔声听得苗宛彤心头一痒,她哪儿也不想去了,便又躺了下去,轻轻地扒着姜云的腰,将姜云揽进了怀里:「本来想去给你端些早点上来的,现在哪儿也不想去了。」
姜云听罢轻轻地掀了掀眼皮,昨日的事儿还没跟苗宛彤算帐呢,她也没给苗宛彤好脸色,却还是往苗宛彤的怀里靠了靠:「你是想去国公府,还是想去找戴姑娘?」
苗宛彤哑然,姜云也是真聪明,自己想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也不想让姜云担心,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圆。
两人就默默地躺着,又过了一刻,姜云推开苗宛彤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你去罢,我去寻雅姑娘。」
这下轮到苗宛彤一把拉住了姜云的手腕,她轻轻地揉着姜云的腕骨,她太瘦了,身子又不好,昨天将她扛在肩头的时候才发觉她的姑娘真是瘦得没几两肉了,她稍稍用一点力气就能将姜云提起来。现在摸着突出的腕骨,一腔汹涌而来的情话竟是想要冲破闸门告知姜云,半晌却是咽在了嗓子口里了,只能借着自己手中的抚摸和温度慢慢传给姜云。
姜云坐回来问:「若有危险,你跟我交个底,我好有个心里准备。」
苗宛彤被姜云的话噼头砸了个清醒,这是自己吓着她了,她忙握着姜云的手腕轻轻捏了一把:「没,就是有些事我还没想通,到底该去哪儿,我也还没想好。」
「你昨夜去了国公府,然后呢?」
「秦文赋被他爷爷关起来了,醉成一瘫烂泥,说靖雪有了身孕,让我救她,可是……」
「可是戴姑娘没在府上?」
苗宛彤点头。
「你也不知道她在呢?」
「阮雅说不敢说。」
姜云点头:「她还说俞子安在哪儿也不敢说呢,那便是戴姑娘和俞子安是被同一个人带走的。」
苗宛彤惊得险些跳了起来,她细细地想了想姜云的话,这才将昨日里阮雅的提示摸了个透彻,想通后这才慢慢地笑了起来,捏了一把姜云的鼻子,笑了起来:「聪明。」
「但依旧不知道在哪儿……」
「不急,不论是谁,都会留着俞子安和靖雪。」
姜云倒了杯茶小抿了一口:「为何。」
「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何要引我出来,又要绑着俞子安了。」
姜云眨了眨眼睛。
「我有五灵谱,如今功夫不管练到了哪儿,能从功力全毁,经脉全断,再重新翻身,两重内力相叠,必是不容小觑。他们可以不管五灵谱是不是只有四个字,但只要有,而我可以练成,他们便都可以到手。」
「因为冥蛊?」
「对。只要将俞子安身上的冥蛊得到,以此作引,功力被对方全吸走,那便是一举两得,五灵谱有了,冥蛊也有了,今后还有什么厉害的功夫,不管是单宗义,还是其他高手,有冥蛊在,什么得不到?」
「那……那些病了的百姓呢?」
苗宛彤的眼神一冷,轻笑一声:「有些时候,人命,不当作人命。」
第70章 挽留
木桃将药煎好送进房间里去,刚一扶起大娘却看见大娘的脖子上突然掉下来一大片腐肉, 那化脓溃烂的皮肤轻轻一碰便是一层烂肉, 脓液夹着血水齐齐往下流, 大娘的脸色灰败一片, 像是雾蒙蒙的清晨, 远处那一层薄薄的雾气后,看不见内里的干坤, 只觉阴冷吓人。
木桃扶起大娘,刚想伸手去够桌上的药碗, 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她像一尊摆放不动的死沉器物, 表情呆滞,身子僵硬。
好半晌后木桃终于微微动了动, 像是风中的杂草,晃了一下身子,而后颤着将手收了回来, 吞咽了一口气,试着去探了探大娘的呼吸。她听到窗外风吹着树叶的簌簌声, 听到蝉鸣的吱吱声, 听到泪水砸地震耳发馈的声音,独独听不到大娘的呼吸声。
木桃尖声叫了起来。
阮雅忙一把推开门, 却见木桃哭得泣不成声,她上前一步。
木桃抽咽道:「姑娘……大娘去了。」
阮雅只愣了一瞬,随后闭了闭眼睛,吞咽了一下口水, 抬眼时眼里的红丝如缠绕成团的线:「埋,埋了吧。」
姜云和苗宛彤过来的时候,阮雅和木桃正将大娘的尸体放在板车上,准备推出去埋了,姜云见罢先是一愣,再看向阮雅的时候,发现阮雅早哭过了,她上前一步道:「雅姑娘,这城门封锁,早不让人出城了。」
阮雅好似这才想起来这茬事儿,泄气一般往一旁一坐,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姑娘可否让我看看大娘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