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赋正欲抬脚走,抬头就见秦庶气得鬍子乱颤,指着一房间的血糊糊:「这是那个不孝子做的?!」
「不不不,爷爷,不是小叔……」他说不下去了,谁还不知道那性子邪得跟鬼一样的小叔呢。
那头元乔敲开了姜云的房间,偏着头仔细地打量着姜云:「昨日那俊俏公子如何?」
「唱得还行,就是酒不太好喝,好似掺了药吧。」
元乔愣了一下,再一想今日里见到的苗宛彤,一时瞭然只勾起唇角来轻轻地笑了笑,然后将药材一推:「我去寻了朵天山莲来,对你这腿有些好处,咱俩打道回府?」
姜云摇头:「师父,我大致还是没明白你所说的人气,出来一次,才发现自己是井底之蛙,没见过大世面,自己的药研制出来不能将敌人如何,反倒处处被别人掣肘。」她抬起头来,眼里带着光,笑容里温柔地好似能掐出水来,「我再看看,待再多学一些就自己回去了。」
元乔对姜云一直都是散养,他没什么意见,只是看了看姜云的腿:「当真不会被别人欺负?」
「倒不至于,出门在外可以易容,一个身上什么都没有的人,还能惹人注意不成?」姜云接过了元乔手中的天山莲,「师父不必忧心……」
「我倒是对你省心得很,可现在,天下人人还在争夺五灵谱,谁也不信那上面只有四个字,当时在场的有你,真能放过你?」
姜云点头,没再接话。
「小姑子,进来!」元乔怒呵一声,苗宛彤当即从窗外翻进来,抬眼看了元乔一眼。
「你俩一起走我倒是放心些。」
「师父!」
「前辈。」苗宛彤拉了张椅子,「我没想往哪儿走,就想留在这儿……」
「留这儿做什么?看活春宫吗?」元乔嘴不把门,叨叨的话也不正经,好在苗宛彤本身就邪,没一丝女儿家的矜持,而自己的徒弟他就更了解了,正直地听不出这些荤话,「你想往殷岘的百魂宗去,找到冥蛊的下个主人不是?小云也一直没参透这冥蛊该如何解,你俩同行,不正是目的相合吗?」
「我一身功夫全废,没法保护……云姑娘。」
姜云掀起眼皮来看了苗宛彤一眼,而后也点头算是应承了苗宛彤的话:「师父,我……」
「你们自己商量吧,我管不着,你不走,我今夜就可回去看我两个小徒孙了!」
说完元乔也从刚刚苗宛彤进来的地方翻了出去,这两人,都是有门不走,专程翻窗来的。
「云姑娘伤未好,还是与前辈一道回去吧。」
姜云不动:「你伤也不见好,怎么没说回去?」
苗宛彤怔然,她细细地打量着姜云,发现这姑娘不像是刁难,只是平叙着事实,她突然有些好奇起来,姜云发现自己不再是苗宛彤时,她又在想什么呢?本是怀揣着对苗宛彤不一样的心思,又是怎样全数压下去,没让自己见着一丝一毫的呢?
姜云见她半晌不说话,只抬起眼睛来看她,却见苗宛彤好整以暇地支着脑袋看着自己。
「云姑娘,说实话,我不是从前的苗宛彤,你知道后不难过吗?」
此话一问出来,姜云的眼睛猛地一眯,她不太友善地看着苗宛彤,却让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苗宛彤先吓了一跳,这好像是这姑娘第一次用警惕的眼光看着自己。从前就算是头一个苗宛彤吓她也好,还是不着调地胡乱说话也好,姜云都是和和气气的模样,顶多能从自己的兜里掏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来,就是从前方伯去世,她倒拎着刀眼里也只是杀意,像这般带着警惕意味,还处处设防的状态却是苗宛彤见也没见过的,别说苗宛彤没见过了,那个被自己打压在心口不见天日的苗宛彤也是没有见过的。
「不难过。」姜云忽而又笑了笑,她直勾勾地看着苗宛彤,眼里好似揉了万千星辰,她身子微微前倾,长睫微颤,看得苗宛彤一时竟有一种想要退却的欲望,忽而发现刚刚自己问了一个极为可怕的问题。
「我救的是苗宛彤,若不是她还活着,你以为我会让你活着?」
苗宛彤一愣,她抬头撞进了姜云的眼里,先是久久没回过神来,待回神时突然抬头笑了起来,这个嚣张跋扈的姑娘真真有些意思,怪不得苗宛彤心心念念到如今还不死心,居然还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咱们不必同行,毕竟道不同。」
苗宛彤笑起来,笑时眼角的痣显得格外扎眼,又格外地缱绻动人,她眼睛弯成了一道弧。
姜云的眼睛立即就亮了起来,自打苗宛彤醒过来后,她从来未曾见过苗宛彤这般笑,眼里倒映着星辰大海,揽着无边的风光与山水,如水墨里氤氲而出的一抹亮色。她笑着伸手捏了捏姜云的下巴,然后左右掰着看了个透,收手时还轻轻地捏了一把。
「你这个负心汉!」
姜云眼里一亮,亮起了无边的风光。
直到苗宛彤笑容收起,轻轻蹙起了眉心,姜云也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
苗宛彤在试图压回自己的身体,姜云知道。
而眼前的这个假苗宛彤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不适,抬头时依旧面对着姜云那乖张的眼神,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摆了摆手。
「我还没……想要走的意思。」
「我知道。」姜云点头,「我也还想再看看,不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