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苗宛彤也没再问。
后者只静静地看着姜云的那一双腿,侧过了身子,长长地嘆了口气。
第二日天亮时,苗宛彤转醒后发现姜云正利索地挽着长发,一只木制的簪子斜斜地一插,像是白云背后斜透出来的一道光,明晃晃地插进了苗宛彤的心口,疼得她费力抬起手来使劲儿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将那亟待破土的种子给压了下去。她低头唾弃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头,而后坐了起来。
「师父。」裴松进来时就见苗宛彤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他忙上前去扶着,「师父要去哪儿?我……」
「出去看看。」
裴松想再说的话又慢慢地咽了回去,扶着苗宛彤慢慢地走:「师父身子可有好些?」
苗宛彤点头。
裴松突然想到裴枢的话,那不是他师父。
他觉得很难受,那眉那眼,那血泊里拖出来被他们千辛万苦抢回来的人怎么会不是他师父呢?可是从前苗宛彤再难受再乖张,也不会不理自己,更别说是姜云了。
时不时还要调戏小师父的师父呢?好像被殷岘的冥蛊给吸走了呢!
「你这些日子有练功吗?」许久后苗宛彤开口问裴松,见裴松点头,她指了指院中,「你去试试,我看看。」
裴松使的是苗家刀法第一式,风云式,一套刀法使下来自己先累了满头的汗,他回过头去想跟苗宛彤论功行赏,却见苗宛彤蹙着眉尖好似在想些什么。
「你再试试,你的第一式。」
裴松便站直了身子,将刀撩起迅速地挽风揽云,平平稳稳地递出一招风云式。
再回头时见苗宛彤还是蹙着眉心没说话,他一时间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从前有什么过错,哪里不对,苗宛彤都会耐心地一一讲给他听,像这般不言不语只静静地想好似不像苗宛彤的作风。他紧了紧自己手中的刀快走两步来到苗宛彤的身边:「师父,哪里不对吗?」
「谁这样教你的?」
「师父你呀!」
苗宛彤愣了一下,然后在记忆里扒拉出来,的确是自己教的。
她摇摇头:「你接着往下练,我先看看。」
裴松回身,背对着苗宛彤,他心想,阿枢说得对,这不是他师父,小师父也知道。
待裴松将自己仅学过的三式都给苗宛彤演示了一遍后,苗宛彤这才让裴松去给自己捡了一只枯枝回来,她手腕无力,只轻轻地递出两招,与裴松的作对比,裴松是个习武的好胚子,当即就有所领悟,忙照着苗宛彤的教的去练习。
苗宛彤却直直地盯着裴松,心里竟是有些艷羡。
她握不起刀,没法像裴松那样想练就练。
一身功夫没了,算是破了,却破成了残废。她心里也恼,恨不能将体内的那个作妖作死的苗宛彤拧死,就被自己压着,永远不要出来,不见天日。
这世间本就是强者为王,弱者成寇,苗宛彤既然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便由自己来替她清了这些障碍。
她转身回屋,姜云正好被裴枢搀扶着回来,见姜云只将药材放好招呼裴松:「这是做什么?」
「师父让我比划比划苗家刀法……」
姜云没听完,抬起头来看向苗宛彤,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材,还有多长时日呢,她的手才能恢复如初?可是断了,哪是说好就能好的?她的肋骨还断了两根,身上还有好些不轻不重的伤呢。
姜云进屋时发现苗宛彤正坐在桌案前给自己倒水,她动得有些吃力,手上一个劲儿地抖。姜云侧过头去,未曾上前去帮助一分,只是将苗宛彤的刀拿了出来,放在了苗宛彤的面前。
「若你能提起刀了,就可以试着练练。」
苗宛彤抬头看了眼姜云,见姜云要走,她又开了口:「你身上还有其他伤,有给自己上药吗?」
姜云一愣,点头:「上过了。」
骗人,背上的伤不好上药,那两个弟子又都是傻小子,姜云自己摸不到。
待夜里大伙都睡下了,苗宛彤又起身坐到了姜云的床榻前,姜云吓了一跳,忙坐了起来准备从怀里掏药,苗宛彤受了伤动作慢,姜云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坐过来,动作也不快,等药粉散开时,苗宛彤皱着眉心问道:「这是什么药?」
姜云傻愣愣地看了苗宛彤一眼,这才低头嗅了嗅,眼睛一红,像是回到了当年苗宛彤问她「又是什么毒」的那夜。
她笑这世间的一切事都是造化弄人,低头嗅时发现,还是当初的药。
「春药。」
而这次苗宛彤却是愣了好一会,才发现姜云说的不是「合欢散」。她低头好像在笑,又好像在思考,半晌后却见姜云掏出解药来用指腹抵在了苗宛彤的唇瓣上,她唇瓣微张,似是有些怔愣。
而后将姜云手中的药用舌尖一裹,咽了下去。舌尖碰上了姜云的指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却仿似一阵麻痒挠过,烧得她自己先是一慌。
「药呢?」
姜云不解,抬起头来看着苗宛彤。
「你平日里给自己上的药呢?」
姜云伸手指了指桌案上的药,苗宛彤走过去一个个拿起来问姜云是不是,直到姜云说是,她才拿着药走了过来。
「衣裳解开。」
她话里没有温度,姜云动起来也没有绮念,光滑的后背留给苗宛彤,自己趴在床榻上眯起了眼睛。后背上未曾伤到的皮肤细緻紧滑,但有鞭笞过的伤痕,因为浸过毒药水,没有仔细擦药,伤口都泛着红,好几处还有些化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