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昨日看见绮罗郡主了!”一个声音听上去与她年岁相仿的少女兴奋地说道。
“绮罗郡主上课的地方不是和你隔着一个荷花池和九曲回廊吗?你怎会碰上她?”另一道声音有些担忧。
“我去找王先生研习女红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嘛。”少女撒娇道,“我差点都看呆了呢,世上竟有这么美的人!”
沈云梳下意识看向长姐,沈云华察觉了她的目光也回过头,顺势感嘆了一句:“绮罗郡主不但是京中出名的佳人,且雍容大气,不愧是皇家教养出的。”
“她长的比姐姐还美吗?”
“梳儿,哪有这么说话的。”沈云华轻斥道,却也为听到小妹罕见的童言稚语有些新奇。“我怎能与郡主相比。”
沈云梳自是觉得长姐最好,却也对美名甚盛的绮罗郡主起了几分好奇。
少顷,两人正准备下车时,外面传来了一道有礼的声音。“云华妹妹可是在里面?”
“正是小妹。”沈云华忙示意月音拉开轿帘,“先前和妹妹在车中谈天,不觉忘了时辰,让婉茹姐姐等急了吧?”
“哪里。”杏黄裙衫的少女看见车中的沈云梳,微微愣了一下。沈云华见状,便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妹,沈云梳。”
陈婉茹略微点了点头,见沈云华的这位庶妹相貌并不出挑,穿着打扮也没越过她,便不再多留意。
沈云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姐姐微微握了握,心中一暖。
“婉茹姐姐,我今日得先将小妹送到她的班里,怕是无法跟三位友人一同进去了。”沈云华略微抱歉地说。
“这有什么,”陈婉茹正说着,只见又有两位少女走了过来。她们一个身穿淡蓝的水袖裙,清雅中透着灵气;另一个身穿浅粉的束腰襦裙,娇俏可爱。
“云华姐姐。”
“云华她今日要送庶妹,恐怕不能与我们同行了。”陈婉茹挽住二人的胳膊。
“啊,有了亲妹妹在,不知云华姐姐可否还记得我们仨呢。”一身水蓝的姑娘戏嚯地说道。
“偏这时你们三个一起来了。”沈云华淡然地笑着,“梳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分别是陈刺史、汪御史和舒大夫的女儿。”
“沈云梳见过三位小姐。”她看出几人对自己态度并不热络,也没有刻意讨好。
四人相互问好,倒无人对沈云梳过于热络。也是,她们当中隐隐为首的陈婉茹明显对她庶女的身份不喜,剩下的二人自然不会去做那“因小失大”的事。
“是姐姐不好,让梳儿受委屈了。”近了书院,眼见四下无人,沈云华眉目间带了三分懊恼。“陈婉茹家中的妾室和弟妹们都……不大安分,她平日也向来看不惯这些。”
“这与姐姐何干。”眼见长姐愧疚的神情,沈云梳浅笑着解劝。“再说陈小姐的想法也正常。”
自己生母的娘家父亲不过是个朝议郎,且重男轻女;听老人说,姨娘闺中性子也柔弱,才沦落到给人作妾的地步。
沈云华心下更是不忍:“梳儿,你是我的妹妹,往后定没有人敢议论什么。”
“姐姐莫要为了我坏了与几位小姐的关系。”沈云梳本就是个沉稳的性子,此时也不过稍微失神,很快就恢复了笑意盈盈的模样。她的笑容总是浅的,却让人舒心。“相信小妹一回。两月后,我定要让她们另眼相看。”
“好。”沈云华看着妹妹踌躇满志的模样,怔了一下,终究还是郑重地点了头。
随即两人不再说话,专注欣赏书院中的景色。东陵很大,京城中六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嫡女基本都集聚于此。毕竟这里教养出来的闺秀往后说亲时也多了几分筹码。
东陵要求严格,愚笨之人来了也待不久。四德必须丙等以上,选修更是要乙等才能继续修习。
林中栽种的不是青翠欲滴的绿竹,而是多了些纯朴的紫竹。锋利的竹叶将秋日淡泊的阳光切割成金线,正好绣在女儿家清香的手帕上。
一同上课的都是同年生的闺秀。沈云华将沈云梳引见给了几位先生,便匆匆告辞了。
第一节 是妇容。施先生进门后,沈云梳跟着其余九位小姐一同行礼,规矩地垂着头。也巧,她来了正好凑了十的整数。
施先生回了半礼。她音色清脆,仿若仍是少女一般。沈云梳用余光悄然打量一眼,只见她一身桃红衣裙,竟比西子还美艷半分。
“这便是新来的沈小姐了吧?”
沈云梳不敢怠慢,恭谨地应了是。
施黛妍上下端详半刻,轻声道:“雪青的襦裙配百合髻和珍珠耳环,娇柔淡雅。这对金钗也显出几分稳重;只是这双同色的鞋显得不出挑了些。沈小姐眼中有股沉静的气韵,该想法子发挥出来才是。”
“学生受教了。”沈云梳一听,行礼时更谦恭几分。
“是个知礼的孩子,常姐姐和王妹妹该喜欢的。”
沈云梳一时感觉到屋中众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其中有疑虑,也有嫉妒。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施黛妍讲了些色彩的搭配和效果,沈云梳认真记了笔记。眼见这位容貌出众的先生亲自示范,不由得听得入神。
施黛妍不经意地往这边看了一眼,暗中点头。从沈家大小姐的态度和那双眼就能看出,沈二小姐心性不差,她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
铃响之后,清荷刚端上茶水糕点,一个身着秋香色袄裙的少女便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
“沈姐姐,贵府做的糕点真好。”沈云梳一听这声音便觉得十分耳熟,稍稍一回想便意识到这位正是书院外马车中谈论绮罗郡主的那个妹妹。碍于偷听之事即使无意说出去也不好听,她便只作初次相识礼貌地笑了笑。
见这位小姐眼巴巴地看着那豌豆黄和豆沙卷,只觉这人虽有些自来熟,却也不让人讨厌。
“敢问小姐闺名?”
那少女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妹孙馨宁,家父户部主事。”
主事并不是多大的官,沈云梳在府中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她仍温和地说:“孙小姐若不嫌弃,可以一同品尝品尝。”
说罢见她僵了一下,想着可能是因为自己称呼相比生疏,便问道:“敢问孙小姐生辰在哪月?平白受了你这声姐姐可不好。”
孙馨巧这才释然:“我生在七月。”
“我生在初春。”
“看来真该叫声姐姐了。”孙馨巧极喜悦的样子,“小妹冒昧了,只是一见着姐姐就觉得亲切。”
“无妨。”第一次被女子叫姐姐,感觉有点奇妙。姐姐平日对待自己,是否也是如此呢?
沈云梳甩了甩头。长姐待她定然比她对孙馨巧亲近许多倍。
接下来的于先生对她只是平常,既没苛责也没亲近,倒仍贊了一声她言谈有度。下课时另两位世家小姐也过来说话,官职和她父亲差不多。凑巧的是,她们都是庶女——应该说,除了沈云梳之外唯二的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