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尽快收拾好东西离开,请代我向没有到场的其他成员道别。虽然没能实际地帮到什么忙,但其实心里一直默默希望着可以为homra做点什么,总之……真的、真得很高兴遇见你们,和大家相处的这段日子是我记忆里最开心的时光……”
绪方觉得再说下去她恐怕就要控制不住情绪了,她停顿了几秒将快要忍不住的发颤的泣音压回去,直起身,竭力镇定地微笑道:“那就到这里为止吧,我想我需要先上楼一趟,抱歉。”
她飞快地转过身,一边往楼梯快步走去,一边将耳边的散发撩起夹到耳后。泪水缓慢地模糊了视线,她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沿着楼梯往上走,微微扬起脸,平静地眨了眨眼睛,温热的液体在眼眶中积蓄,却迟迟不敢落下。
楼下的橙发少年被这一出又一出的意外事件折腾得有点犯晕,他揉了揉脑袋,看着安娜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安娜酱说清楚啊!”他又看向尊,“尊哥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那个傢伙要搬走了耶!”
糙薙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挑眉道:“看不出来,小八田还挺关心透酱,嗯哼?”
八田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耳朵像蒸汽火车一样呜呜地冒着白气,他握紧拳挥舞着争辩道:“谁、谁关心她了!糙薙哥少、少乱说喔!我只是觉得她……觉得她做饭还不错!糙薙哥上次不也说有人负责料理很好嘛……哼!”
糙薙出云摊开手作出一副无奈状,刚想开口就听见安娜的一声惊呼“尊!”,他闻声望向赤发青年,对方将安娜推向他,琥珀色的眼睛扫过他的脸,危险的情绪隐藏在那目光中。
“帮忙解释一下。”周防将手插回衣兜里,转身往楼梯走去,“她没地方可以去。”
那个笨拙又温和的傢伙只要离开这里,就一定会被s4带到异能者管理中心的研究室。那种冰冷阴沉压抑得犹如梦魇的白色空间,他偶尔陪绪方去一次都会被逼出烦躁的情绪,更不用提长期居住了。要让绪方住到那种地方,周防光是想想都觉得压抑。
他踏上二楼的地板,放眼望去唯有绪方的房间打开着门,搬动物品发出的杂音传入他耳中,间或夹杂着细微的、轻不可闻的抽泣声。
周防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纠结,他抓了抓自己赤色的短发,迟疑着走到那扇门边。他从门外望进去,绪方正侧坐在床边,防尘袋里已经放进了小半叠好的衣物,她原本低着头,听见动静后抬头看过来。
他与她对视了几秒,绪方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泛红的眼角染着晶莹的泪光,湿润的水色在眼中浮漾,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眼中的水泽越积越多,他看着她低下头去,近乎狼狈地用力擦着眼睛,那种隐忍又可怜的样子简直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怎么?”周防走近她,抓住她的手,绪方微弱的抗拒被他直接暴力制止,他强行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湿润的碧色眼睛,低沉道:“你不是很厉害么?第一次复检都没哭得这么惨啊。”
绪方不想接话,她望着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什么回应。周防像是有了嘆气的冲动,低声问道:“真的想搬出去?”
在听到他问话的那一刻,少女眼中的温润碧色再一次被水光充盈,她抿了抿唇,很克制地吸着气,她不敢说话,害怕一出声眼泪就会落下来。
周防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她对homra的留恋让他心情变得不错。王权者勾起嘴角,用指腹温柔地拭去她眼角滚落的泪,安抚道:“既然不想,那就留下来。”
绪方抓住他的手,手指触摸到他指尖的湿意。她微微摇头,垂下眼帘不去看他,尽可能平静地陈述道:“安娜她……没有理由说谎的。”她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指,“如果像她说的那样……”
她低着头坐在床边,站在她面前的周防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却清楚地看见有泪滴落到她膝上的裙面上,圆形的水渍将布料的颜色濡染成深色。她竭力不让自己发出抽泣的声音,但越是这样,越是将她发颤的呼吸反衬得明显。
周防俯视了她一会,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笑意加深。他抓住她无力的手指将她拽起身,见她茫然地噙着泪看他,这才略带挑衅地问道:“你想和我动手?”
绪方像是被他的问题弄懵了,她呆了几秒才迟钝地回答道:“……不想。”
“想也没用,就凭你。”赤之王嗤笑了一声,单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接着将她揽到怀里,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别整天想莫名其妙的东西,去和安娜说清楚就行了。”
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她耳畔,绪方反应了一会,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周防揽住了她的肩。他身上的热量透过单薄的t恤传到她的脸颊上,淡淡的烟糙味萦绕在鼻尖,他说话声胸膛微微起伏,她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声。
周防整理着她柔顺的长发,心不在焉地低沉笑道:“既然决定收留你,那就要负责到底才行。”
绪方听出他的话语声中暗含着的调侃意味,她过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她之前说过的、关于收留小狗时的言论。原本的伤感情绪被他的这句话一下子沖淡,她瞬间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陷入悲痛的样子在别人眼中成了闹别扭的小动物。
“周防尊!”绪方稍微有点气愤,但又窘迫得不行,恼怒的声音里还残余着些微的哭腔,这使得她的声音听起来不仅没有威慑力,反而还比往常娇气了几分。
被点名的赤之王勾着嘴角,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他撩起她光滑柔顺的发丝在手指上绕了几圈,突然有些不捨得放开她了。
第38章 act.38线索
事实上周防并不能很准确地描述他对于绪方的感觉。
他并没有将绪方当做糙薙或者八田这样的存在,很显然她和安娜也是不同的,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类比的对象,也许他新收留的那只小白犬更为适合——同样的弱小,同样的温吞,还有同样的……惹他心软。
被吵得头疼的赤之王按了按太阳穴,略显烦闷地望着聚在一起逗奶球玩的安娜和八田。这两个傢伙已经维持这种状态整整一上午了,不、准确说,从昨天下午他们两个陪着糙薙出门去过宠物医院后,就一直是这幅兴奋的样子。
“怎么不高兴了,”端着小托盘的绪方走过来,她坐到周防身边,将装有点心和牛奶的盘子放在身侧的沙发上,她把托盘上的陶瓷杯递给他,同时将一板未开封的胶囊递过去。
周防虽然有点不耐烦,但还是隐忍地将胃药和着温牛奶吞了下去。他颇感嫌弃地俯视着杯子里的辱白色液体,旁边正在剥着榛子的绪方看见了,似乎是觉得好笑,对他说道:“这是鲜牛奶,你喜欢喝的水果牛奶是饮料,饮料懂吗?”
昨天傍晚,在周防的要求下,绪方向安娜、八田和已经知道实情的糙薙解释了她的情况。不论是失忆、双重人格的猜测、生命之树还是苍白盛宴,她都平静地如实相告。安娜虽然仍然无法释怀,但不再反对她暂时留在homra,糙薙和八田虽然没有表态,但显然是以尊的意见为准,因而绪方最终还是保留了她的房间。
她和尊捡回来的那只小狗被起名为奶球,和她相比,奶球的待遇规格倒是高出不少。奶球在宠物医院洗过澡、打过针之后是被八田小天使抱回酒吧的,晚上则睡在安娜小公主的房间里,糙薙先生还为它购置了专门的小屋子,反倒是绪方和周防两个最初捡回奶球的傢伙坐在一旁,看着赤组的其他人忙忙碌碌。
绪方将剥好的榛子放到小碟子里,拿回周防手中的空杯子,将小碟子换过去。她拍拍手,残屑落得差不多了,再拿起准备好的湿巾擦干净双手。赤发青年端着陶瓷碟子,皱眉看着她把木质托盘放到茶几上,拿起一叠资料翻开,之后就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周防单手托着碟子,忍不住开口道:“餵。”
黑发少女闻声转过头来,碧色的眼睛眨了眨,视线落到他端着的榛子果仁上,她“啊”了一声,像是被他的不解风情打败了,泄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她无奈地笑着说:“是剥给你吃的,对胃有好处。”
说完她又低下头去,翻看着手里列印出的资料。周防皱眉看了一会手里的陶瓷碟子,眼中掠过一丝郁闷的情愫,他又看了绪方两眼,最终拈起一枚果仁丢进嘴里。
昨天他见到了她哭泣的样子。
不是复检时那种被剧痛激发的被动的泪水,而是因为太过丰沛的情感无从宣洩,最终化为眼泪落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弱势的绪方透,真正意义上的弱势,不敢反抗、不敢顶嘴,甚至连眼神都柔软湿润得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