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染也未曾刻意偏头,浅浅将视线落在她光裸的背嵴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逐渐变得恍惚。
靳鞅未唤宫女进来侍候打理,慢条斯理地将衣物一一穿好,周身妥帖束裹的墨黑龙袍虽然未曾换成明黄的颜色,但仍旧将她整个人趁得尊贵天成,分外威仪。
这样的靳鞅,雅致无双,宛若腾龙,她转过身,一边走近景染一边道:“这处是我母妃曾住过的宫殿,你先安心住在这……”
“皇上。”这时,又忽然有人在门口通禀道:“宣王妃在殿外求见景世子。”
“宣王妃?谁?”景染闻言扬眉看向靳鞅。
“长孙祈淳。”靳鞅答道。
景染恍然,长孙祈淳当初随靳鞅一起回了乌荔,和亲于乌荔二皇子。而如今靳鞅已经继位,想必这位乌荔二皇子也封了宣王,长孙祈淳便成了宣王妃。
靳鞅垂睫想了想,看了景染片刻,问道:“你想见她么?”
“虽然算不得故人,但见见也无妨。”景染看着门外,忽然笑了下。
“好。”靳鞅依她点点头,对外吩咐了声,“让她进来。”然后重新转向景染,微微低了头看着她轻声道:“我一会儿再过来,这宫里你可以四处随意转转。”
景染点点头,目送靳鞅走出去,听着门外传来长孙祈淳的请安声后,纹丝不动地等着她走进来。
也不算久日未见,不过今日的宣王妃,到底不再只是故日青越皇宫的八公主了。
景染看到长孙祈淳下一手掀珠帘一手下意识放在小腹的动作,忽然眯了眯眼。
省去多余的寒暄,景染从饭桌上起身坐到软榻边,任由长孙祈淳探究的视线随意打量。淡淡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推出一杯后,头也不抬地开口道:“宣王妃如今似乎过得不错。”
“是挺好。”长孙祈淳未曾拿捏,却也未曾去动景染推过来的茶水,只是仍旧探寻地在她面上来回打量。
“挺好便好,这世上熙熙攘攘,风云变幻,都敌不过好好地活着。”景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将视线自然落于前方地面,道:“我脸上并不会开花,宣王妃别看我了,喝茶罢,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至于给你下毒。”
长孙祈淳尴尬了一瞬,伸手去捧茶杯,景染又忽然抬起头,嫣然一笑,“不过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
长孙祈淳刚触到茶托的指尖霎时一顿,这下端起来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脸上神情不由裂开了一半儿。
景染这下似是才觉得心下舒心了一些,摩挲了一下杯沿儿,周身闲散的气息骤敛,让长孙祈淳心下一紧,却并不开口说话。
任是谁被这样收收放放,都再难把持下去,长孙祈淳眸色复杂地看着景染开口问:“我猜皇上并不会主动告诉你,所以景世子便不想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吗?不想知道……九皇妹现下在何处,做什么吗?”
景染垂着眼,随意用指尖儿敲了敲桌面才抬头,一瞬不瞬地看进长孙祈淳眼底,淡淡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宣王妃为何要特意来告诉我?”
“因着我欠九皇妹一份恩情。”长孙祈淳并不挪开视线,和景染对视道:“当初在青越,我母妃死的那晚,九皇妹曾为我说话,免我去了祖祠禁足,可为母妃净身守灵,送她最后一程。”
景染眯眼想了想,将眸光放地空远,不置可否地没有应声。
长孙祈淳等了半晌,也不知景染是否在想什么事情而没有作声打扰她。
又过了许久后,见景染仍旧不出声也无动作,她才抿抿唇,再次开口,直接道:“十五日前,皇上突然现身于无雪干谷,动用了桐城十万兵马将你从九皇妹手上截了回来。当时天下譁然,九皇妹却并未对外发声。”
“五日前,青越和甘丘的礼仪队同时进京,九皇妹和奚太子却并未出席当晚宫宴,只差了使者代行,说是身子抱恙。我心下存疑,便去了青越驿站探望,见九皇妹果真昏迷在床,未曾醒来。”
景染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三日前,太上皇在原定的封太子大典上禅位于皇上,独自去了九台山寻道。当日九皇妹曾和奚太子一同出现观礼,乌荔群臣多有防备猜测,甚至在宫外调了十万兵马以备不测。九皇妹却未有任何发难之举,只淡淡观了礼便离开了。”长孙祈淳继续道。
见景染仍旧垂睫不吭声,长孙祈淳一口气道:“之后的两日,我曾再去青越驿馆,想要探寻,九皇妹却并未见我。今日一早,青越和甘丘的礼仪队已经同时离京回国了。”
景染听到此处忽然坐起身,长孙祈淳住了口,定定看着她。
景染却并未如她所愿地发问,而是神色淡淡地偏头将茶盏端起来喝了一口,便再次倚身靠在了椅背上,好似并不在意长孙祈淳在说什么,只是在懒散地听着闲话家常一般。
长孙祈淳眼中略过复杂,难辨,泄气,微恼的种种情绪,最后一一被景染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闲散态度压于无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指腹压着杯身道:“不过我方才进宫前接到消息,九皇妹已经暗中离开了青越的礼仪队,折返去了八大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