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偏屋走出来的一路夜色宁静, 淅淅沥沥的声音直入人心, 景染抱着怀中极其柔软的身子, 不时低头去看她, 想着这片江南温柔的烟雨果真是能够使人魂牵梦萦,柔肠绕结。
悠长的回廊上方一路挂着各色各样的花灯, 随着轻风微徐不时从廊檐下摇曳而出,接受着绵绵细雨轻软洗礼, 以期展露出它原本最为干净和清透的面目来。
景染抱着人拐过最后一个廊角, 远远看着正屋房间的门口雾气裊裊, 药香扑面,两个斜倚而坐的人正围在熬药的小砂炉前, 低低说话。
“隔壁有空房, 你们两个去歇着罢,药交给罗译来熬便好。”景染抱着人走到门前,看了眼砂炉的火力, 对姜柏奚和末歌点头道。
“左右也无事,我来熬的话能够最大控制药力。”末歌抬头笑了笑, 顺势看了眼景染怀里的长孙祈沐, 道:“更何况这三千江南的绵绵梅雨, 最是清新轻软,能赏到是福气。”
“那便劳烦你了,对面有小厨房,前院里有平日打理这处院子的人手,倘若饿了的话, 你们两个自便就好。”景染点点头,看着药炉又补充了句,“对了,过两个时辰后,再往里面添半钱的水泽兰和三株凤荆草。”
末歌怔了一下,很快点头应声。
景染再无话,抱着人转身进了屋子。
姜柏奚细緻的眉毛形状奇怪地拧了拧,盯着大门合上后便连忙迫不及待地转向末歌,凑近她压声问道:“突然添这两味药是做什么的?”
“是忌解荤腥,维繫药力的。”末歌看了眼姜柏奚,用指腹将她拧巴到一块儿的眉头抹平,“阿奚,你这样整日拧眉,是要早早变老太婆的。”
“……我变了老太婆你便不要我了?”姜柏奚闻言,刚刚平下去的眉头又不自觉竖了起来。
末歌笑,点头,“对啊,到时候我……”
她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姜柏奚猝不及防地偏头凑近,挑眉咬她,“你还想去寻别人不成,谁若敢要你,有一个本太子打一个,有两个本太子串一双。”
末歌嘶了一声,无奈抚着唇嘆气,“这样的话,那我便不去祸害别人了。”
姜柏奚乐了,得意地将眉梢扬上天,“所以总归有人要,本太子还愁什么,想挑就挑,想拧就拧!”
“对对对,你就可着劲儿地强买强卖,欺负我罢。”末歌倾身,将熬药砂壶的盖子揭开,闲闲应付她。
“你这是什么语气!”姜柏奚不满,追上去捏她的脸,“这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功名利禄和权势皮囊不过熙熙攘攘,谁还有不老不死的时候,本太子哪里说得不对了,你竟然应付我!”
“太子殿下,你这样子是蓄意报复。”末歌任由姜柏奚扯着脸,转过去幽幽盯着她的眉毛,“别以为属下不知道您的小心思,您就是想着到时候您自个儿额头要长纹了,所以现在也要将我的嘴角扯地稀松才好。”
姜柏奚气结,手下松也不是,拧也不是,一时间脸上颜色分外精彩。
末歌嘴角轻微勾出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似是觉着欺负够了,才开始顺毛道:“不过,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现在让我往东我自然不会往西,你日后让我长皱我自然不敢紧皮的。”
她一面说话,一面温柔地将姜柏奚捏在自己脸颊两边的手取了下来,合在一块儿包进手心轻轻揉捏。
姜柏奚被她气笑,看着她眸色温柔,笑意盈盈,一瞬不瞬看着自己的样子忽然间就觉着心口软地踏了一块儿,含含糊糊地任由她暖着手,别脸咕哝道:“死丫头。”
末歌微笑,将三个字照单全收,顺着她一同看向庭院细密落下的雨丝,轻嘆道:“这场梅雨不知要下多久,在雨停前我们怕是都要待在这里了。”
姜柏奚缓缓正了神色,思衬了一下后,目光变得深邃幽远,“窝在这里也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某人想要入主东宫,是时候要还给她一份儿大礼了。”
末歌没有接话,也没有转头,神色平静淡泊地看着院角的一株海棠安然沐浴在绵密细雨里。
姜柏奚垂了下眼睫,转回头,道:“对了,你方才说得忌解荤腥,维繫药力是什么东西?”
末歌笑着看她一眼,“意思便是,一般服药期间都要饮食清淡才好,倘若食用了荤腥的话不仅不利消食,还易与药效沖抵,事倍功半。”
“而景世子方才让过会儿加进去的两味药,合起来的话能够反过来沖抵荤腥,不解药力。而且这两味药与原本的十几味药材还互无抵消作用,却是极妙。”
姜柏奚想了一下,才受不了地对着屋檐儿翻了个白眼儿,“不就是她纵着那个木头人儿吃了肉么,亏她也能想得出来。”
“岳麋山一派的医术自然不是徒有虚名的。”
“可把那个木头人儿美死了,有这么个懂医术的媳妇儿。”姜柏奚轻哼一声,语气有些发酸。
“阿奚,我说过了,你也可以美的。”
末歌笑了笑,摸着鼻子道:“我的医术虽不如景世子,但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姜柏奚桃花眼刚一亮,末歌又道:“你若出去跟人打架,被打了个鼻歪眼斜的回来,我也定能帮你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