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们并没有料到,他岂止是不无能软弱,还有明主之风。”咸宁公主脸上挂着一抹讥诮的微笑,“这其中,若非他隐瞒自毁,便是有人故意诋毁他。前者的话,这长沙王恐怕心怀不轨所图甚大,后者的话,这朝中百官对宗室都能欺负到这头上了,往后陈朝威严何在?此事要彻查到底。”
“喏。”窦途领命道。
说完这个,咸宁公主才回答窦途刚才的问题:“你去回绝了张贺吧。就说我不想留下结党营私的罪名,如果他想跟我拉进关系,那就免了。”
张贺一看见窦途,就知道曲和的真实身份了,所以这个邀请也是试探,想知道她的意思。她直接拒绝了,让张贺安心,意思就是他做他的官,她行她的事,不会相互干预。
窦途一听就明白了,含笑地点点头道:“张贺那里臣这就去回绝了。只是当初的廷尉左监,如今成了主公的上官,不知主公做何感想?”
“感想么?”咸宁公主微微一笑,望向沉睡着的宋致,轻声道,“我倒真有一个。阿致看见张贺不知还是不是当初的心境了。她出阁第一次就遇上张贺这样的对手,我很想知道,经过你我的悉心教导,又经历那么多的事情,她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傻傻地上当。”
“怕是,这次张贺要上当了。”窦途戏嚯道。
咸宁公主唇角带笑,眼神却有些落寞,怅然道:“真希望她能强大起来,可又希望她还是当初的驸马,不要像我一样,手上沾满了血腥。”
窦途不屑道:“她该感激主公再三的搭救和不厌其烦地引导,当她能够站在主公身边时,这就是她的福气了。”
“是么?”她轻轻一笑,略带迟疑道,“于她来说,她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力。她会感激我把她带进了这个充满阴谋血腥的世界,还是会怨我打破她小富即安的梦想,我不知道。”而后,她又很快打消了自己的疑惑,“不管怎么说,我想她活下去,活得辛苦,而不卑微。”
窦途默然不语。
宫中。
见过太后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的楚琰吃过饭后就打听宋致的情况,侍奉的人说宋致没有去郡主府而是住在客舍,楚琰不免有些失望。当她听说曲和陪着宋致寸步不离地照顾之后,更加觉得当初就应该先把人带回郡主府,要不然长此以往下去,曲和没准真对这个妹妹日久生情了怎么办?
她纠结了半天,决定去找人说说话。纵观整个王宫之中,能和她聊这种话题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长沙王往常这个时辰应该在承德殿批阅奏摺,但他今天奏章只批了不到五本就放弃了,摊开的竹简上每个字他都看不进去。他只想着那个被他推开的人,听沈砚说,宋致是重伤,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过来,他今天这么做,严重伤害到她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去诊脉的太医回来后只说旁边有她表兄照顾,并没有说到底要多久能恢复。
承德殿的烛火燃了一半,他还没想好该不该去探望一下那位女公子。楚琰迈进承德殿的时候,长沙王正把玩着一块檀木,似乎在想些什么,连她走到面前都没反应。
“大王?”楚琰跪坐在长沙王身边,奇怪道,“您在想政事吗?”
“我在想宋致——”长沙王抬起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在看到楚琰一脸怪异时,有些奇怪,“怎么了?”
“大王,你该不会是看中阿致了吧?”楚琰吞吞吐吐地道。
长沙王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宋致怎么和你一样,都是那种……不对不对,她比你有胆略,这样的女子真的是单纯的出身吗?”他越说,对宋致就起了越大的兴致,沈砚当初只是提了一句,所以他以为宋致起码是像楚琰那样常年习武不输男子的女人,可见面之后,却能感觉她就是普通寻常的女子,真是令人惊讶。
楚琰揶揄道:“你不是最不喜欢女孩子打打杀杀的吗?怎么现在倒觉得她有胆略?”
第62章 钟楼杀人案
长沙王一噎, 无语地看着她, 漠然道:“她如此娇弱, 而你是如此强壮, 任谁都会觉得她比你顺眼。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又惹祸了?”
楚琰神神秘秘地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话, 因为声音太小,以至于含糊不清。长沙王皱着眉, 不悦道:“你大声点!平常吵架的时候中气十足的方圆八百里都听得见, 怎么现在说话倒跟蚊子似的。”
楚琰没好气地拔高声音道:“我说, ‘大王,你把曲左监给我当郡马吧’, 你是真聋还是装傻?”
这次轮到长沙王吃惊了:“你要嫁曲和?”他站了起来, 沉下脸反对道,“你知不知道曲和与宋致有婚约?你要嫁人作妾,别说我不能同意, 就算我同意,太后也绝对不会答应!”
楚琰脸一红。一半是因为被说中心事, 一半是因为她毕竟是女儿家, 哪有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要给人做妾的?她又羞又恼地拉着长沙王坐下, 无奈道:“我没说做妾。是,曲鸣之有婚约我知道。但是他和阿致的婚约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喜欢阿致,阿致也不喜欢他,只是碍于兄妹情深和父母之命, 你说父母之命怎么比得过君命难违呢?与其他们成就一对怨偶,不如成全了我与鸣之,还能还阿致自由,让她另觅良人。”
她边说另觅良人,一边拿眼觑着长沙王,笑嘻嘻地道:“你看,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长沙王露出鄙夷的神情:“你哪只眼睛看见曲和对宋致是兄妹情深?今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对我冷着脸了,他对宋致没有感情,孤不信。”
“那是因为阿致不是一般的妹妹,阿致的父亲为了他丢官了,所以他对阿致特别的好,这是补偿你明白吗?”楚琰努力说服着长沙王,有些生气他的不了解真相。
“那沈砚怎么办?”长沙王头疼道,“太后都透露要让沈砚尚郡马了,你怎么临时出了这种事?当初太后提的时候你不是没反对?现在你让我怎么跟太后交代?”
楚琰干脆盘着腿坐,大大咧咧地道:“我不管,我就要曲和!沈砚的事情我也没答应啊!我要是答应怎么会跑出去?你和母亲也太一厢情愿了吧?”
长沙王闻言微怒,瞪着她道:“住口!母亲一心为你,你怎么能够说她?平常胡闹也就罢了,要不是母亲多次护着你,我早对你不客气了!”
“那你就让我嫁给曲和嘛!”楚琰自知理亏,撇了撇嘴道,“至于沈砚,你根本不用理他。他有妾了,听说他对那个妾可好了。”
“……”沈砚有妾这件事的确让长沙王有些不满,他除了有妾之外,几乎是符合了太后与长沙王的所有条件。但是正是因为他有妾,长沙王才迟迟不肯决定,对楚琰离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事容我再想想。”长沙王嘆了口气,揉着眉心疲惫道,“国家大事让我忧心操劳,你的婚事也是。你都二十了,再不嫁出去,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要怎么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