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天元在其后发布了公开声明,公开透明地放出会议音频,截取林蔷澈片段,每一段视频配有文本,上面清楚地显示着前半场林蔷澈的翻译毫无过错,而后,错误一点一点出现。声明附有2008年毕业与英国巴斯大学的硕士学位证书、2008-2011在欧盟伦敦分布的工作合同。最后有环球天元总裁李实的一段话:
人在做人的工作,同时努力向神看齐。但要做神的人也有生老病死、是非过错,以一次之过否定全部,是对无数个深夜黎明的否定。流言无形却往往伤人致命。请大家设身处地地看待这次林蔷澈译员出现的错误。
声明发出去不久,c市业界权威人士纷纷自行转发,网上风向开始发生偏转。
沈顾亲自打电话给c市日报的编辑打电话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客观真实地分析了事情的严重性,希望他们发表关于这次危机原本情况的新闻推送。
总编最开始态度不定,“沈顾,这次的事情确实是出在林蔷澈译员身上,她难辞其咎。”
“我不是想要你颠倒黑白,只是我希望贵报这种大媒体代表了主流意见,具有引领网友看法的主导性。贵刊如果信不过我提供的材料,可以自行寻找。”沈顾的语气微急。
电话那头,总编没有立即答应,“保证新闻的真实性是我作为媒体人的职业素养。”
沈顾沉默,“那我等着你们的真实报导,按你们的效率,怕是傍晚,最迟晚上一定会出来吧!”
这个电话挂断,沈顾又向助理交代一些事务之后,林蔷澈下楼吃午饭的电话打来。
计算时间,毫无察觉间,竟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中午点了酒店特色家常小菜,两人安静地、像往常一样地用餐。但,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林蔷澈先开口:“沈顾,我们傍晚就回去吧!调整适应,修养身体或者是继续工作,得尽快定下来。”她那双刚才上楼时还毫无生气,尽是绝望的眼睛此时重又恢复往日丝丝淡然与自信。职业生涯面临朝不保夕的困境,沈顾对她的心态变化之迅速已经很满意了。他甚至已经想好如果林蔷澈下楼时状态还不好,就直接和她商量让她回s市大学任教,这种退路了。
“好。”沈顾看着她,反问她:“小澈,你当初为什么想要做同传呢?”
林蔷澈苦笑,“当时只有数学和英语好,我妈极力反对我踏入金融行业,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英语。”
“单纯为了学而学?有具体计划的目标吗?”沈顾给她夹了一筷子青椒牛柳。
“毕业留欧盟工作,四十岁时退休到巴斯的一所大学任教,”如今讲述当初的计划,却像经历别人的人生,“在市区外买一套小房子,大学任教开始每五年去一个大洲,然后慢游欧洲。回国后,计划中的地点变了,变成了s市。”s市?林蔷澈望着沈顾,明白了他的意思,做同传需要体力与脑力,几乎可以说是吃青春饭,大部分同传的中年及以后的生涯都在大学中度过,既然註定如此,又加上身体状态不好,何不早点选择任教?“沈顾,一旦我选择去教书,那么这次的危机我以后根本挽回不了。”
沈顾尽量语气平和,不露忧虑,“你的状态出现了严重的问题,现在不是硬撑的时候,你只能考虑短期休息调整状态或是转而任教两者其一。如果体检报告出来后,具体措施视情况而定。”从研究生入学开始规划的版图被毁于一夕之间,试问,谁不崩溃,谁不想试图拼贴起来?哪怕是跪着,也要一点一点把心血粘贴完整。
良久,林蔷澈说,“沈顾,这是我第二次想要保留的东西,我能不能有主导的权力?”声音沙哑,低着头,目光停在米饭碗里的菜上。
大三末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餐桌前,同样坐在林蔷澈对面的宋如至步步紧逼,“你没有选择,你绝对不能踏入金融圈,无论在哪个城市。”那时的林蔷澈顺从了,主动缴械投降,走上安排好的另一条路。
可是,人生,人生,人的生途。生命之途怎又愿意重蹈覆辙呢?被狐狸骗走肉的乌鸦下定决心要在远离狐狸的地方吃肉。
“我一直信奉一个道理:道路是自己选出来的,我需要为自己负责。一旦选定,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不管头破血流地走下去,或是改变去选择另一条。不抱怨不后悔。”抱怨无用,抵不过实际行动来得快速有效。
“从不听劝?”
“听一些,但是很少执行。”
“为什么这么依赖自己不相信别人?”沈顾给她倒一杯果酒,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不等她回答,又问:“因为伯母几年对你的命令?”
没由来地烦躁,林蔷澈喝了一口酒,平复心情,开口:“人不都得靠自己吗?不是吗?沈顾。”
几个月前许磊的新能源事情的失败使得沈顾在美国总部先前的良好印象大打折扣。这次沈顾的竞争对手一定不会放过这次落井下石的机会,而沈顾的□□则会更加证实林蔷澈是靠关系获得工作机会的。
此时,两人如同一条绳索上的蚂蚱,荣辱与共。
当天下午,林蔷澈绕过蹲守在办公楼门下的记者们从相邻的写字楼进入公司。每个人神色无异地、和往常一样地和她打招呼,仿佛她刚只是迟到了。林蔷澈不得不承认,那会儿心里的石头一大半都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