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寒见着陆绍迟态度异常的坚决,但比起去到他的府上,虽是极度的不情愿,她还是选择去到白公馆的。只因他如今,是那盛雅言的未婚夫,而对于盛家的这位大小姐,她向来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比起盛雅言,轻寒还是愿意见着白萍舟多一些的,又加之实在是无法,便道:“白小姐的话在理,你便回去罢,之前闹出那样的事才平息了一些,我还是去白小姐的府上,暂时借住些日子。”
陆绍迟想在说些什么,才发现自己的话头已然被堵得死死的,他瞧了一眼白萍舟,见她美艷精緻的脸上,尽是故作的坦然,底下却是不知藏着怎样的算计。
虑及这些,他那瞧着她的目光,便不自觉地带了些狠意。白萍舟亦是察觉到了的,但仍是一副无知无害的模样,眼角的余光却是随着那陆绍迟,一直出到了院门外。
轻寒有些不好意思,暗自责怪自己的一时脑热,竟就答应了下来,“要如此叨扰白小姐,真是对不住的,其实我们可以先去旅店里住……”
白萍舟岂是出尔反尔的人,当即截住她的话,“我那房子里就住了那么三两个人,怪是冷清,你们去了也好替我添些人气儿的。”
听她说完,轻寒心中反倒是感激,其实想想,即便她二人的关系,曾是那般令人尴尬的境地,可自己与她的极少次的相处中,却向来是平和居多,倒也真是有那么几分奇妙的。
轻寒送她出门,短短几步,白萍舟像是若有所思,自语似地说道:“那陆先生,倒与我此前想的,是不太相同的。”
轻寒并未挺懂她话里意味,“什么?”
白萍舟笑了笑,掩饰了自己的猜忌,“没什么,那我们便说好了,再过两天我就派汽车过来接你们。”
轻寒目送着她,心里想着,这样的女子当真是有着她独特的魅力的,不仅仅是来自于她过人的美貌,更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某些东西,是如此的吸引着人。
她想,从今以后,一切的芥蒂不再存在,或许她们,也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17 一个人,一座城(1)
十月里,正是叶落知秋的季节,北雁南飞,落木萧萧而下,天气也变得更加凉爽了些。蓝天中飘着浮云朵朵,却也不知,何处是家。
轻寒在白公馆也是住了一些日子了,这期间找了许多的房子,但皆是得不到满意的一处。如今这个时候,少许好些的房子如数家珍,价钱也是哄抬而上,仅凭着她手头的这些钱,也只能够是租上一段时间的。
琉璃的窗镜上,映着一张着实发愁的脸,她又下意识地捂上隆起的腹部,像是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态来——她是真的越发珍惜起这个孩子来了。她只是不想让这个孩子,出生在一片嘈杂不堪的环境里,可现在的自己,仿若做任何的事情都是寸步难行。
白萍舟一下楼梯,就发现了站在窗边的人,正出神地望着外头。她踏着软绵无声的步子悄声靠近过去,低眸瞥了一眼她曲在腹前的手,仍旧缠着惨白的纱布,心中便是一阵唏嘘,亦是兴嘆于那人的如此狠心。
“这是在瞧什么好东西呢?”白萍舟收起流露的思索之情,即刻堆砌起满面的笑意。
轻寒倒是被叫回了神,微微笑了笑,“走神罢了。”
白萍舟又问道:“这几日,夫人可还住的习惯?”
轻寒道:“白小姐的公馆别致清新,自然是十分舒适的,只是打扰这么久,实在抱歉,我定会尽快找好去处。”
白萍舟撩拨了一把及腰的长发,一阵香气便散了开来,袭人心脾似的,“夫人何须这般见外,你我也算得上半个朋友了,不是么?”
轻寒一愣,抬眼正巧撞上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眼睛可真是漂亮,闪着晶莹的光亮仿若星辰,亦是通底的清澈。她能看见那里散发出来的真诚,便是安然一笑,“当然……”
对于这样的答案,白萍舟显然满意欣悦,“那便安心住着,再说了……”她顺着轻寒的身子,又垂下眼帘,“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孩子想想,他至少应当出生在一个好些的地方。”
轻寒又将双手拥紧了一些,猛然想起,当初自己是那样坚定的不想要他,背嵴便是冒出层叠的凉意。她不想再去回忆可怕的当初,抬了抬眼才发现,眼前的白萍舟穿戴齐整,一丝不苟的模样倒像是要出门去,于是问道:“白小姐,这是要出门去?”
白萍舟“噢”了一声,“我正预备去铭恩堂,做礼拜。”
轻寒道:“原来白小姐还是个虔诚的天主信徒啊。”
“虔诚不虔诚,还得上帝说了算,” 白萍舟打趣着道,又想到她连日地闷在这宅子里,就打算邀她一道前去,“夫人要不要和我一起,权当出去散心了。”
轻寒略略一想,点头应声,“也好。”
铭恩堂是甬平城里的一座天主教堂,逊清年间由比利时会士所建,典型的巴洛克式风格,据说有六十来尺的高度,十分的气派恢弘。教堂的西侧是其筹措而建的孤幼院,收留着不少无家可归的孩童,饮食起居皆由堂内的修女负责。
圣堂里的气氛很是安静,深棕色的长椅上,零零落落坐着不少的信徒。轻寒虽不是什么信奉之人,却也知晓信仰的神圣而不可侵犯,便亦是对着正前方的圣母像,浅浅颔首鞠躬。她如今已是瞭然无所求的,只愿能够诸事顺遂,各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