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于他,最终还是恨不起来的,只是假以时日,她定要令那个幕后之人,连同所有的帮凶,付之代价。
晚宴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钟的光景,轻寒特特的去向莫晓棠告别。莫晓棠喝了不少的酒,面颊绯红,但意识还算是有几分清醒的。只是在看见他俩人一同出现时,到底还是犯了糊涂,嬉笑着道:“陆主编,你可是…要把轻寒好好送回家去的。”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轻寒匆匆从大堂退了出来,只是陆绍迟不知是当真了,还是莫晓棠的话给了他理由。他三两步从后头追了上来,道:“这么晚了,我送送你罢。”
“不必了,”轻寒脱口而出,“外头有车子等着的。”
陆绍迟恍然,心中一恸,自嘲地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如今,已经是顾夫人了。”
轻寒道:“那么,再见。”
“再见。”
她转身离去,陆绍迟的目光却是紧紧尾随着,万般不舍地收不回。过了这么久想要忘却的,却依旧徒劳,挥之不去。他心中十分明白,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与自己当是再无半点关系了。
原本以为,她只是因为当初的事情对自己心生怨怼,但到底还是对自己心有所向的。可现在看来,却早已不是如此,她于自己所有的,只不过是淡漠。
对,只是淡漠。
心中的不甘却是越发分明起来,他亦是恨的,恨当初的证据,让自己写了那样一番报导,将她生生推了出去;恨父亲连同他人,作出这样的局来;更恨那些夺去她的,所有的人。
可最恨的,却是自己,他恨自己的无用,恨自己只能屈从在父亲的庇佑下生活。他不像那人,不管要风得雨,皆不过掌心翻覆的事情。
忽然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的心底慢慢升了起来。
陆绍迟的眼神有些迷濛,他看着那抹身影进到车里,终于消失在自己眼前。心中钝痛,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与他一起看雪,一起撰稿,一起无心说事的,属于他的女子了。
她是属于别人的。
车内有些闭塞,轻寒一坐进来便感受到了这奇怪的氛围。她才伸手将车门合上,就无端落进一个突然的怀抱里,顷刻间便淹没在他熟悉的气息中。
她轻轻地挣扎开来,“你怎么来了?”
晦暗下的顾敬之,眸光若繁星点点,他的目光自一开始便隔着车窗玻璃,一直死扣着外头的那个身影,直到方才她上车,他才将目光从那人上收了回来。他开口,语调缱绻,“这么晚了,不放心。”
轻寒脉脉一笑,伸手覆在他一手的手背上,“有人接有人送的,有何可不放心的?”
顾敬之撇了撇嘴,仰面倒在靠背上,“怕你半路上被狼给叼走了。”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外头看去,赫然见那已经互道“再见”许久的陆绍迟,依旧保持着望向这边的姿势,眼里的痴念一目了然。她不禁一顿,内心酸涩之余,还是有了一些心虚,“你怎么知道……”
轻寒话未说完,下一秒便被堵住了口。他用一手掌在脑后,双唇欺于自己之上,回旋反覆。一时间,唇齿之间尽是他的气息,夹杂了淡淡的菸草气息,吞噬其中。她能感觉到这个吻,带着全部的霸道与不满,不禁周身发起烫来,焦虑亦或是其他所致,连她自己都不得而知。
像是过了良久,他才终于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听着耳边她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往后,都不许你再提起他。”
轻寒心中讶然,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在意的,“你……是不是在生气,气我不曾与你说起过?”
“我不气你,只是后悔晚了一步,”他抚了抚她鬓角的发,又轻笑一声,倒是有些安心似的,“不过,所幸不算太晚。”
轻寒心中五味杂陈,她能听出那语调中的不安与小心。长久以来的尔虞我诈,自小的孤独与被算计的生活,早已令他变得时刻戒备。只是心底的那些脆弱与敏感,又有谁能知晓…
现在,她大约是懂了的,轻寒这样想。
☆、11 空梦一场(3)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初夏的风飘然而过,那窗棱上垂着的轻纱薄幔,就像旋舞的裙摆,被高高掀起。
这一日,轻寒命人将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通,将冬日里厚重的装饰一应更换。陷脚的绒毛地毯,也已换做了细绒的料子,走在上头依旧软绵无声。
她独自来到上房,眼神一瞟而过,却落在了那一扇沉闭已久的门上——顾汝生生前的书房。这里原本是一处极为私人的地方,但凡是进得这里的,即便是下人打扫,皆需请得他的同意。不过自从他去后,便是再没有人来过了,在这偌大的顾宅里,倒成了一处被人遗忘的角落。
往事一下子涌了上来,轻寒不知为什么所驱使着,竟就走了过去。她打开房门,一些细碎的粉尘就纷纷扬扬落了下来,里头已经积起了层薄薄的灰,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照进来,洒下一地的光影。
书房本是不大,只安了一个老式的书柜,两面的墙上各挂着幅捲轴的彩墨国画,青葱翠绿的碧竹,倒是有几分眼熟,只是她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轻寒绕着屋子走一圈,就又回到了柜前那张沉木的书桌前,却看见桌下的第一个抽屉微微开着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