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下,轻寒抱膝坐在床上,脑海里不断闪过林书伦无望摇头的模样,还有母亲那红肿绝望的双目。
她的眼睛疼的厉害,终究是掉下泪来,双腿也早已经麻木,手亦是刺骨的冷,她就这么冻了一夜,直到东方渐露鱼肚白。
莫晓棠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到了罗家来。
轻寒亲自端上一盏茶,双手紧紧绞着衣襟——这是她最后的一点希望。
莫晓棠啜了一口茶,略略有些为难似的,小声说道:“爸爸说,贩卖军火不是小罪,他终究是个小商人,虽有一些旁的关系,可也着实是无能为力。”
被放开了的衣襟一片褶皱,轻寒顿时绝望,其实她也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毕竟连陆兆坤都是毫无办法。
莫晓棠急忙将茶盏搁到桌子上,“咚”的一声响却直听得她心惊肉跳,“不过你且不要着急,我爸爸虽然没有法子,但他有一个提议让我转告你们。”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直盯着罗轻寒,那里闪烁着奇异而晶亮的光芒,充满了希望。轻寒无神的眸子像是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焰,闪烁着微弱的希冀。
原是三日之后,是盛家小姐的成人生辰日,届时盛家将在府中举办一场宴会。这场宴会虽是以生辰会的名目,但实则却不乏有盛有良为拉拢上流各层人物的目的,因此政商各界举重若轻的人物皆会出席。
“若是有足够的胆量,这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机会。”莫晓棠离开后,轻寒在堂前坐了很久,直到天黑了下来。
“到时,我来出面。”林书伦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我要去。”
“这不是小事,你终归是女孩子,我定会尽全力去……”林书伦只当她是怕自己不会倾尽全力。
“哥,我并非是怕你不会尽力,”轻寒打断他的话,“正如你所说的,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出了岔子,后果必定十分严重,我不能让你替我去冒险。”
她的眼神透着一股暗暗的倔强,坚定无比的模样竟让林书伦无法回驳,只好应允她,自己只是陪同前往。
☆、02 祸兮祸兮(2)
春天越来越近,气候也渐渐回暖了,阳光好的不可思议。
自从决定去盛家宴会后的这几天,轻寒每天都强迫自己认真地吃饭、休息,只为今晚的最后一搏。
穿过围廊的时候,她看见云姻正卖力地扫着院子,小小的身形在石板地上投下忙碌的影子。
这段日子,父亲入狱,母亲病卧在床,卢妈又忙着照顾她,家中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人打理,似乎也消瘦清减了不少。轻寒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取了笤帚,与她一併打扫起来。
“请问,这是罗仲远府上吗?”
轻寒闻言转过身,是一陌生男子,身形矮小微胖,戴一副眼镜,穿着落线宽松的西服,手拎棕色公文包,乍一看,上下皆十分考究。
“请问您是?”
“你好,鄙人是新报记者。关于罗仲远走私军火一案,我想採访一下他的家人,麻烦你给通报一声。”那人边说边从包里掏出本子与笔,又取了工作证出来,好证明自己真的是报社记者。
轻寒紧紧握着扫帚,指关节亦是绷得紧紧的,她直了直背,却气愤得连声音都在颤抖,“请注意您的措辞,真相尚未查明,您凭何说我父亲走私军火!”
那人起先一愣,而后鄙夷之情尽露地说道:“甬平报今日头条,这已经是证据确凿的事情,您就是这么个着急法子也没用。”
“在这里胡乱讲些什么,我们不欢迎你,”云姻从院子里出来,用力地朝着他扫了两下,“走,马上给我走。”
那人跳着往后退了两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边往回走,一边面色露怒道:“真是没有教养的乡野村妇,一个下等佣人,在这儿叫嚣什么。”
云姻骂骂咧咧地追出去两步,回头才发现轻寒已是面色发白的厉害,便赶忙扔了手里的扫帚,扶住她的肩膀,“姑娘,别动气,姑娘…”云姻又想去夺她手里的扫帚,奈何她握得如此之紧,却是怎么都拿不下来。
轻寒并没有理会她,转身便去取报箱里的报纸。报箱没有安锁,只是用一根细铁丝,环了个小小的扣挂在上头,开关很是方便。可今日不知怎么,却是如何都取不下来。情急之下,她只能是用力地扯着,铁丝尖锐的一端,从手指关节直划到了指尖,霎时间,潺潺的鲜血从一大道口子里喷涌而出。
云姻吓得大叫起来:“呀!流血了,我去拿药箱来。”
轻寒顾不得伤,摊开报纸细看起来,一行大字标题即刻映入眼帘:军火走私将落幕,嫌犯罗某终定案。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整片报导,目光却落在最后的落款笔名上,竟长久的无法挪开眼去。
瞬间,一股寒意自指尖流遍全身。
她记得这个名字,出自一首古词,与自己的名字交相呼应,全句是: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轻薄的报纸从指尖滑落,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无声地落到地面。一滴又一滴的鲜血坠落下来,不一会儿便殷红了大片的铅字。就好似某一天的夕阳,也是这般红如血色,他的脸庞浸在落日余光里,整个人就像是散发着微微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