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适尧烧红了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杨雪梅就不逗他了，回过头和自己闺蜜聊天：“诶，昨天xx节目开播了，我好想回家去看……”
童适尧站了一会儿，就继续发糖去了。
巫师小声对乔淮道：“他这样真能追到？”
乔淮摇摇头：“杨雪梅不是那种看外表的女生，童适尧人挺好的。”
“我不是说这个啦。”巫师顿了顿，“他这么害羞，真的送得出去？”
巫师一语成箴，但那时不过一句玩笑话。少年人带着兴奋和惴惴不安，帮着同伴将心意叠成一朵一朵彩色的桃心，想像着女孩儿看见时的惊讶和喜悦。
“谢谢，谢谢了啊兄弟们！”
趁着午休，巫师将整个寝室外带一个乔淮一起，将糖纸仔仔细细叠成了形状漂亮的桃心。童适尧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进小礼盒中，不停对巫师他们道。
印宿摆了摆手，揽过小胖子的肩道：“啊呀，自家兄弟谢啥啊，嘿嘿，我们等你的好消息啊！”
程俞禄扶了扶眼镜，虽然没说话，不过眼神明显是鼓励。
巫师笑嘻嘻道：“就是就是，我还等着叫她嫂子呢。”
巫师在几人之中年龄最小，成天嚷着要嫂子。
乔淮揉了揉巫师的头——他最近喜欢上了这个带着亲昵意味的动作，无论巫师怎么反抗都不能阻止他。
童适尧抱着那个礼盒，雄心壮志地离开了寝室。
印宿捂着嘴笑，等了几分钟，问：“去不去看？”
程俞禄想了想，难得八卦一次，居然同意了。印宿也很惊讶，看他一眼，然后又看向巫师和乔淮。
乔淮本来想说去，结果巫师拉了拉他小指，替他回答道：“我和乔乔有点事要商量，你们记得给他加油鼓劲啊！”
印宿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乔淮莫名一阵紧张。
“好吧，你们快点。也没多久就上课了。”
等两人走后，乔淮才问：“怎么了？”
巫师“吃吃”地笑，像只偷了腥的狐狸：“这个，这个送你。”
他拉过乔淮的手，放了一枚温凉的小玩意儿在他掌心。
乔淮低头，掌心躺着的是一朵桃心，漂亮的糖纸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你……”乔淮有那么一瞬以为巫师要向他告白。少年还没能理清自己的心思，骤然面对这样的猜测，说不清心底是惶恐还是高兴多一些。
“嘿嘿，乔乔你收好啊，这个是我偷偷藏的。小胖子要是知道我私吞了他一朵，肯定要不开心的。”
乔淮的心落回肚子，却莫名低落起来。
“嗯……这样啊。”乔淮垂着头，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在眼底排下密密的阴影，他看着那朵桃心，上面还残留着巫师的温度，一如其人，温暖单纯。
“乔乔？”巫师一脸茫然，不明白为什么乔淮看上去不太开心。
“没事……只是想到离开空调房，就要面对蒸笼一样的外面，有点难受。”
巫师拉下脸，哀嚎道：“啊！能不能请假！外面好热的！”
这件事过去好几天，童适尧才找到他们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我辜负你们的好意了。”
巫师没反应过来，倒是印宿夸张地“哇”了一声：“不是吧？小胖子，那天因为上课了我和橙子没来得及给你加油鼓劲，你就没送啊？”
巫师这才想起来，一脸无语：“小胖你害羞？”
童适尧支支吾吾道：“不是啦……那天你们来得晚没看见……”
“什么？”
小胖子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印宿忍不住道：“你大声点啊。”
乔淮和巫师对视一眼，大概猜出了一点，但又觉得应该不会这么狗血。程俞禄默不作声扯了扯印宿的衣角，印宿也反应过来了，但话已出口，没有收回的道理。
小胖子嗫嚅半天，才嘤嘤道：“昨天我来的时候看见她和隔壁班班糙一起的。”
印宿试图挽救一下：“说不定是兄妹呢。”
童适尧委委屈屈道：“兄妹会拥抱、吻脸吗？”
巫师敏感地抓住了一个问题：“吻脸？那也有可能是兄妹啊，西方贴面礼啥的……”
“你也说了是贴面礼啊。”童适尧难过道，“她吻对方脸的时候好温柔哦，肯定是喜欢对方的啊。”
巫师挠了挠脸，说不出话。
倒是童适尧笑道：“诶我说你们哦，怎么看上去比我这个失恋的人还难过。没事啦，天涯何处无芳糙，何必单恋一朵花。我还这么年轻呢是吧！”
几人瞬间笑喷。
巫师拍了拍小胖子的肩，安慰道：“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糙。你条件这么好，以后肯定一大把人追。”
小胖子捏了捏自己的脸，又颠了颠自己的肚子，哀伤道：“可怜我一身脂肪没人欣赏。”
“……”印宿绞尽脑汁接，“不怕，胖子都是潜力股，以后多的是人欣赏。”
“你们……”童适尧实在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在安慰自己，还是在逗自己了。
半期后没多久，气温骤降，炎热的成都慢悠悠迎来了第一波秋风。
学校道路旁的银杏黄了大半，金灿灿一片煞是好看。糙坪上也落了一地金黄，踩上去松松软软，几乎让人想直接躺下去睡觉。
“哈，哈啾！”巫师揉了揉鼻子，抱怨道，“这温度降得也太让人措手不及了吧。”
乔淮把纸递给他，无奈道:“叫你加衣服，你不，你要风度。”
巫师狡辩道:“不是，我真不知道今天会这么冷。”
“你起床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乔淮面无表情道。
巫师顿了顿，顾左右而言他：“哦对了乔乔，这次月考你觉得能前进吗？”
乔淮嘆气：“不知道。回去加衣服啊。”
巫师摇头：“不要，外面好冷。我们一直呆教室不好么。”
“你不吃饭？”乔淮挑眉，“印宿爸妈上来了，中午他要出去吃。童小胖和橙子今天也要出去，不巧我小姨今天生日，我中午要回去。没人能给你带饭。”
巫师瞪大了眼，哀嚎：“不会吧，怎么会这么巧！”
大概因为声音太大太悽惨，把前后左右的人都惊动了。
这时正是上午最后一节课，因为任课老师临时有事改成了自习，同学们都悉悉索索地聊着天。
印宿茫然看着他：“怎么了？”
巫师也意识到刚才的声音有点打，压低声音回道：“你爸妈来了？”
印宿点了点头，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他轻描淡写道：“嗯。”
乔淮皱了皱眉，隔了一条过道的杨雪梅伸长了手，用笔尖戳了戳他胳膊，打断了他的思路。
“巫师咋了？”
乔淮转头小声道：“他不想去食堂，我们又都有事，没人给他带饭。”
杨雪梅扬眉，嗤笑：“就这点小事？”她向后仰了仰身子，提高了一点音量，“巫师，巫师！”
巫师正和印宿抱怨自己的运气，听见杨雪梅叫他，端着一张怨妇脸幽幽转了过去。
杨雪梅好笑道：“至于么。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带吧。”
巫师一下欣喜起来：“真的么？雪梅姐姐大好人！我想想啊……”
巫师歪着头，报了几个菜名。
杨雪梅面无表情转回头：“我突然想起我也有事，不带了。”
巫师绝望捂脸：“天要亡我——！嘤，女神，不能商量下么，没有水煮鱼，酸菜鱼也行啊！”
杨雪梅捏紧了笔，低声吼道：“那也要食堂有啊吃货！”
乔淮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皱着眉不说话，直到这时才笑着出声：“别闹了，中午和我一起出去吃吧？”
巫师眼睛“刷”地就亮了：“可以吗？”
乔淮右手捂着嘴闷笑：“可以啊，到时候说你是我童养媳就好了。”
巫师鼓着嘴皱着眉，认真思索半天，才勉为其难道：“这样你是不是占我便宜啊……算了，看在午饭的份上，本大爷饶了你。”
乔淮弯起眼睛，柔柔地一笑：“嗯，多谢大爷啦。”
巫师捂着脸，小声道：“叫你不要笑，犯规。”
乔淮眼波柔和，只抬手揉乱他的头发。
后面印宿茫然嘀咕：“好奇怪啊，我为什么突然觉得要被闪瞎了？”
杨雪梅捧着心口倒在闺蜜身上，一脸吃了强效【哔】药的表情：“啊，啊，我要不行了……好萌，好萌！”
闺蜜扶着额，一脸的“我不认识这个人”。
小姨是出国镀金归来，找了个外国老公，这次回来说是过生，其实是回来看自家姐姐、乔淮妈妈的。她已经拿到了绿卡，就要从此定居国外。
“啊，小淮，有没有想小姨？”保养得体，妆也化得年轻的少妇一把将乔淮搂进怀里，使劲蹂/躏几下。
乔淮的脸被直接埋进她柔软的胸前，一张脸憋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缺氧还是害羞。
“姨，小姨！”乔淮使劲挣扎出来，精緻的脸上飞着两团红云。
小姨认真地端详着他，手背在眼角挨了一下，感嘆道：“你长大了，越来越好看了。我和你妈妈都以你为荣。”
女人其实一点也不年轻，眼角有两条遮不住的鱼尾纹，笑起来尤其明显。乔淮妈妈只比她大一岁，看上去却好似老十岁，两人站在一起，相似的面容却代表着不同的经历和岁月。
乔淮心里莫名一酸，他知道小姨和他妈妈有事在瞒着他，可他不知道是什么。但那也没关系，他的亲人，除了妈妈和小姨，就是巫师一家了。
“啊，对了，小姨，我带你认识一个人。”想到巫师，乔淮眼神顿时柔和起来，“是我的小童养媳。”
他将一直缩在背后的巫师扯出来，介绍给他的小姨，“他叫巫师，就是你想的那个巫师。”
小姨一早就看见了这个秀气可爱的男孩子，也猜到是乔淮的朋友，不过她没料到乔淮会这样介绍。她顿时笑开了眼：“呀，我家小淮的童养媳啊，这我可得好好认识一下。”
巫师沖小姨阳光灿烂地笑，手背在背后，狠狠掐了乔淮一把。
乔淮忍着痛，维持着满脸的笑意，乔妈妈在侧面看得清清楚楚，摇了摇头，一边感嘆两个孩子感情好，一边止不住地笑。
“乔乔，你小姨要呆多久？”巫师小声问道。
乔小姨是一个人回来的，过生也只叫上了乔淮和他妈妈，一看就是没打算久留。
乔淮摇头道：“我不知道。吃点菜，别光吃肉。”
乔淮夹了一筷子青菜在巫师碗里，巫师苦着脸将它们吃下去，乔淮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奖赏似的夹了一个鸡腿给他。
巫师开心地啃了起来。
对面，乔妈妈和小姨笑着看着两人的互动，乔小姨道：“小淮很开心。”
乔妈妈点头：“是啊，巫师这孩子，长得可爱，还活泼开朗，小淮都是被他带的才会笑。你也知道，这孩子小时候有点自闭，说实话，当初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他和别人打架我还不信呢。”
乔小姨笑道：“这是好事，说来，当初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了？”
乔妈妈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老师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两人就滚做了一堆，问他们也不说，到现在，估计他们自己也早忘了。”
她顿了顿，眼里浮出柔和怀念的笑意，“那是我第一次从小淮身上看见那样大的情绪波动，虽然是愤怒的，可是那样有生气的样子，我是第一次看见。说实话，我很感激巫师，因为他，小淮才是个正常人。”
乔小姨闻言，半开玩笑道：“我认识国外很多同性恋，他们大多都是被从小长大的竹马掰弯的。如果他们长大后也这样怎么办？”
乔妈妈看了她一眼，看见她眼底的担忧，笑着道：“我不是那么不开化的人。我把巫师也当自己的孩子看，孩子过得开心幸福就好。”
乔小姨轻轻舒了口气。
乔淮自己还没懂的心思，隐藏在他无意识试探的玩笑话里，被见过太多也经历过太多的乔小姨轻易识破。乔小姨自己没有勇气去努力，最终错失了自己的幸福，她希望自己的侄子能够得到这份幸福。
巫师看着大大咧咧，说不得还比自己那个侄子早一点懂这世上最无奈也最甜蜜隐秘的感情。
吃了饭，乔小姨便开车将两个孩子送回了学校。
巫师拉着乔淮，慢慢从小径走去教学楼，银杏叶沙沙往下落，秋天的阳光温凉，风吹着有些冷。
巫师小声道：“你小姨好漂亮啊。”
乔淮笑着点头，伸手将落到巫师头上的银杏叶拂走。
“乔乔，我觉得你小姨不开心。”巫师突然停下脚步，突兀地道。
乔淮一脸茫然：“啊？”
巫师皱着眉，想了半天，泄气道：“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一种感觉，感觉你懂吗……”
乔淮点点头，伸手将他的眉头揉下去，柔和道：“我懂。但是小姨是大人，她比我们明白。巫师，你懂吗？”
你懂吗？大人的世界，你懂吗？
这年的冬天势头凶猛，打死不穿秋衣秋裤的巫师毫无悬念地感冒了。
“哈……哈啾！”巫师揉了揉鼻子，四处借纸。
杨雪梅戳了戳乔淮，将卫生纸递过去，一脸同情：“你晚上别太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