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家康微醉,秀吉已喝得双手打颤,脖子根几呈紫红色。秀吉捶着脖颈嘟囔道:“这下可好,没人背我,我可回不去啦!”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把膝盖移近家康,歪着脑袋小声说:
“我有一事相求!”
秀吉把声音往下压了压,开口说道:
“秀吉乃僕从出身,流浪半生,得右大臣看顾,始得今日,老夫身世,众人皆知,更兼手下诸将,尽是昔日同事,难有敬老夫为君主之心,明日,天下诸侯都来拜谒,因此……”
家康不胜愕然,秀吉进一步放低声音,继续说道:
“老夫将挺起胸脯,昂然而立,以示尊大,妹夫切莫生气,所求者,能否请中纳言大人殷勤以礼相待?众人看德川候尚且恭敬拜谒,就会把我作为天下君主来对待了。”
说完使劲儿擂了家康一拳。
家康没说话,然而却笑出了眼泪。心想,这人着实爽快!秀吉得一番话,使家康得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开始亲近面前的矬子。
“我记下了。”
家康收起笑容,点点头。
“我即为殿下妹婿,今又蒙殿下亲至门下,自然应该为您着想,决不敢怠慢!”
“谢谢!”
秀吉笑着离开家康,乐呵呵地向身边的三河人打过招呼,站起身。不知是作戏,还是真喝醉了,秀吉步履蹒跚地来到廊下,向府门走去,家康送到门外。
秀吉慢慢地消失在夜幕里。
翌日,家康身着礼服,在藤堂高虎的引导下,进入海内最大的城池--大坂城。过了几道门,跨上几处台阶,不多时,来到内城正门,过去的盟友大纳言织田信雄已身着礼服迎出门外。
“请!”
信雄亲自为先导,踏着白沙,走向正殿大门。殿前,秀吉宛如迎接最尊贵的客人,踏着白沙迎上来。
家康来到门前,理应让贵族出身官拜大纳言的信雄先进。可是,信雄十分可气,欲让家康在前,这时,秀吉一步跨过来,扯起家康的手,说:“中纳言大人,这边请!”
秀吉把家康推在了前面,从而瞬间确定了家康在丰臣家的地位。秀吉安排得格外周到,没有让自己得家臣进入大殿,殿内只有家康得家将。
拜谒顺利结束。
以后数日,大坂举城款待家康主僕,城内连日设宴,且有戏助兴,不久,秀吉召集群臣,商议攻打九州事宜。当日,大小诸侯一齐登城,重臣分班列于殿内,小诸侯双膝併拢跪在廊下,另有诸班武士在一旁侍侯。
是日,秀吉在紧身小袄上罩了一领战袍,一身戎装打扮,正面地板高出一截,足有二十张铺宽大小。
秀吉威严地坐于正位,战袍赤如火,上面用金线绣着桐叶和蔓花纹,金灿灿满堂生辉。
家康居重臣首席,不知道,这位平素金口难开得三河人动错了那根神经,蓦地蹭动双膝,沖秀吉笑了笑,说:
“主公得战袍实在少见,请务必赐给下官!”
还未议事,家康便来了这么一句,秀吉没有笑,似乎很不高兴,一口回绝说:
“不,战袍乃老夫征战用的!”
言未毕,家康大声说:
“家康既然侍奉主公,愿操兵马之劳,无须主公再着甲冑!”
秀吉大喜,站起来,脱下战袍,亲手给家康穿上,一边穿,一边高声说:
“今得爱卿,日后再无征战之苦!”
满堂文武无不感到意外,没想到他二人如此亲密,更让人吃惊得是家康的献身精神,眼前的景象再次告诉人们,丰臣政权是如何的强大,如何的尊贵。
是夜,秀吉步入后宫,令侍女退出,让夫人宁宁亲自把盏。
“今晚我和夫人共度良宵!”
酒肴是粘糕片和炒豆子,直到晚年,秀吉仍然保持着少年时代的嗜好,吃茶饮酒,只有这两样,便可尽兴。
“今天是这样…………”
秀吉把家康讨战袍一事,说于宁宁。
“德川大人那么爱说笑了么?”
宁宁为家康的变化而惊奇,秀吉朝床上一趟,说:
“什么呀,是演习!”
那是秀吉事先定好的调子,让弟弟秀长耳语给家康,才在百官面前演出了这么一幕闹剧。
“今日天下,是靠演习得来的!”
说定,秀吉突然陷入沉思,仿佛自己的一生真的象一齣戏。
庆长三年八月,秀吉病卒,他走过了六十二个年头,如果把他的一生看作一齣戏,这齣戏是多么漫长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