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声,楚留香手里的灯火也被吹灭了。
他只觉风中竟似带着种妖异的寒意,竟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手里的水晶灯罩也跌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四下立刻又被黑暗笼罩。
风仍在呼啸,那些江南名医已忍不住缩起了脖子,有的人身子已不禁在开始发抖,有的人掌心已泌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床上的体忽然张开眼睛,坐了起来!
这剎那间,每个人的心房都骤然停止了跳动。
然后就有人不由自主,放声惊呼出来。
就连楚留香都情不自禁的退后半步。
只见那“体”的眼睛先是呆呆的凝注着前方,再渐渐开始转动,但双目中却仍带着种诡秘的死气。
左轻侯显然也骇呆了,嘴唇在动,却发不出声音。
那“体”眼珠子呆滞的转了两遍,忽然放出声尖呼起来。
呼声说不出的悽厉可怖,有的人已想夺门而逃,但两条腿却好像琵琶似的抖个不停,哪里还有力气举步。
那“体”呼声渐渐嘶哑,才喘息着哑声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到这里来了?”
左二爷张大了眼睛,颤声道:“老天爷慈悲,老天爷可怜我,明珠没有死,明珠又活回来了……”
他目中已露出狂喜之色,忽然跳起来,揽抱着他的爱女,道:“明珠你莫要害怕,这是你的家,你又重回阳世了。”
谁知他的女儿却命推开了他,两只手痉挛着紧抓住扒在她身上的白被单全身都紧张得发抖,一双眼睛吃惊的瞪着左轻侯,目中的瞳孔也因恐惧而张大了起来,就像是见到“鬼”一样。
左二爷喘息着,吃吃道:“明珠,你……你……难道已不认得爹爹了么?”
那“体”身子缩成一团,忽又哑声狂呼道:“我不是明珠,不是你女儿,我不认得你!”
左二爷怔住了,楚留香怔住了。
每个人都怔住了!
左二爷求助的望着楚留香,道:“这……这孩子怕受了惊……”
他话未说完,那“体”又大喊起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绑到这里来?快放我回……去。”
左二爷又惊又急,连连顿足,道:“这孩子疯了么?这孩子疯了么……”
实在他自已才真的已经快急疯了。
那“体”挣扎着想跳下床,哑声道:“你才是疯子,你们才是疯子,我要回去,让我走!”
楚留香心里虽也是惊奇交集,但也知道在这种时候,他若不镇定下来,就没有人能镇定下来了。
他拍了拍左二爷的肩头,轻轻道:“你们暂时莫要说话,我先去让她安静下来再说。”
他缓缓走过去,柔声道:“姑娘,你大病初癒,无论你是什么人,都不该乱吵乱动,你的病若又复发了,大家都会伤心的。”
那“体”正惊惶的跳下床,但楚留香温柔的目光中却似有令人不可抗拒的镇定力量,令任何人都不能不信任他。
她两只手紧紧的挡在自已胸前,面上虽仍充满了恐惧惊惶之色,但呼吸已不觉渐渐平静了下来。
楚留香温柔的一笑,道:“对了,这样才是乖孩子,现在我问你,你可认得我么?”
那“体”张大了眼睛瞪了很久,才用力摇摇头。
楚留香道:“这屋子里的人你都不认得?”
那“体”又摇了摇头,根本没有瞧任何人一眼。
楚留香道:“那么,你可知道你自已是谁么?”
那“体”大声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施家庄’的施大姑娘。”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那么,你难道是金弓夫人的女儿?”
那“体”眼睛亮了,道:“一点也不错,你们既然知道我母亲的名字,就应该乘早送我回去,免得自惹麻烦上身。”
左二爷早已气得脸都黄了,跺着脚道:“这丫头,你们看这丫头,后然认贼为母起来”
那“体”瞪眼道:“谁是贼?你们才是贼,竟敢绑我的票。”
左二爷早已气得全身发抖,退后两步,倒在椅子上直喘气,过了半晌,眼中不禁又流下泪来,转身道:“这孩子不知又得了什么病,各位若能治得好她,我……我不惜将全部家产分给他一半。”
楚留香显然也觉得很掠讶,很奇怪,望着张简斋道:“张老先生,依你看……”
张简斋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看她的病情,仿佛是‘离魂症’,但只有受过大惊骇,大刺激的人才会得此症,老夫行医近五十年,也从未见过……”
那“体”的脸竟也气红了,大声道:“谁得了‘离魂症’,我看你才得了‘离魂症’,满嘴胡说八道。”
张简斋凝注着她望了很久,忽然将屋角的一面铜镜搬了过来,搬到这少女的面前,沉声道:“你再看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少女怒道:“我当然知道自已是谁,用不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