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青若勃然,“这林家也太不知好歹了,竟然就赶打发个管家来!”
无尤冷笑,怪不得如此的不待见,人家不是礼数不周,是压根就来纪家发明火来了,怪不得惹了爹发那样大的脾气。
“这林家就是再尊贵,能尊贵出我周家去吗?”青若还在火气上。
“罢了,罢了”无尤看青若握着茶杯的指节都泛白了,忙就接过空茶杯,“都已经这般了,人家本来可以当国公的孙子,突然因为我这个不知所谓的纪家女就这样没了,有点邪火怨气的,也是人之常情。”
“你倒是好脾气,这以后嫁进入去,还不定怎么欺负你呢!那大门子里想一个人不舒服的法子还不多了去了。”青若最受不得无尤这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脾气。
“怎么也不比的你呀,哪是可以想发脾气就发脾气的。”无尤这些天也想了不少以后的事情,可是那些太遥远。“走一步算一步吧,规行矩步就好。”
“你呀!”青若想了下,突然说:“这些天你就听我的吧,我来弄,你可是我心尖尖上的人儿,他们想委屈,我可不许着!”
无尤心里触动,这个丫头倔强劲儿又上来了,只得点点头,她明白,青若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怕自己以后在林家受委屈,便来给自己作势了呢。
青若喝着茶,想着这么多年似乎如白驹过隙,日月穿梭。一转身那个每次都不肯让她悔棋说着举手无悔的无尤,现在却要出嫁了。虽然有那么多的担忧,可是也不能否认都已经长大的事实,本还以为无尤会嫁给那个一副儒雅小夫子样儿的林湛卢,却不想五年前林湛卢随着父亲外放官员。这一走,现在也没有回来,这便是有缘无分吧。那时林湛卢总是站在纪为用的身边看着无尤。小小的年纪、小小的心动、小小的惦念。
“无尤,你说林湛卢还会回京城吗?”青若突然就很想知道无尤的心中可否有小夫子。
“怎得突然想起他来了?”无尤没有停下手中的针线,继续在绣花撑子里飞针走线。
“就是很想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是那副教书夫子的样子?”青若随口说。
无尤手中的针顿了下,不自觉的轻扬嘴角,这一切都被青若看在眼中,“不一定吧,他也该长大了,应该变化了吧,倒是哥哥常常和他书信。”
青若跳下床,坐到了无尤的对面,把脸凑到无尤面前,无尤猛一抬头吓地呼了一口气。青若眯着眼睛,咬着后槽牙问:“你是不是瞒着我些什么呢?”
无尤挡开青若,往后坐了坐,摇摇头,“倒也没有,只是他走的那日,爹爹带着我和哥哥一起送行,他说让我等他回来。可是儿时戏言又岂可当真呢。”
青若把头支在桌子上,嘟哝着:“我一直觉得若是他一直在,怕是你这会儿早就嫁他了,运数呀总是这般。”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为何要去想,平添烦恼。”无尤继续看着绣花撑子。
“可是,也许那不是儿时戏言呢,也许小夫子他一直记得呢?”青若追问。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他渐渐总会淡忘。”无尤一针扎在了手上,血丝印在了白色的绉布上,竟然像朵梅花,“若是真的那就当是假的,既然没得选,我至少会努力接受这个婚事。”
青若看着无尤,平静地绣着布上已经画好的夏荷,心中渐渐放下了最初得到消息时那种忧心。无尤虽然脾气好,但是她总有股子坚毅,就如她手中的绣荷,在淡淡相处中给人一种安然的力量,也许那个林善信也会如她这般发现,这般珍惜吧。
闺蜜的大礼
“小姐,夫人要你过堂屋呢”以蓝进了无尤的屋子。
“嗯,这就过去。”无尤起身把一个木簪子随意的□发髻中,“是有客吧?”
以蓝摇摇头,“过去就看见了。”
“你个小妮子,还不肯说。”无尤说着就被以蓝拉着往堂屋去。
这一进堂屋门就看见一个精明的婆子,站在娘亲一侧低低的说着话,而屋子里一个看似四十岁的男子从她进门就开始上下打量着她,倒不是不礼貌,似乎在丈量着什么一般。男子身侧一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手中拎着一个精緻的手提木箱,一看就是装工具之用,小伙子低头看着地面。男子另一侧是一个比小伙子大一些的少妇,手中拿着一个册子,似乎在等着婆子叫她。
“无尤来了”袁氏笑了下,对着一侧的婆子说:“不如问问”
婆子走了过来,微微颔首对着无尤道:“老奴卢氏第一次见无尤小姐,我家主子总是说无尤小姐这般好那般好,现在看来真是不差的。主子打发老奴全权处理您的婚事。”
原来是青若屋里的管家婆婆,干净利落的对话,头发梳的丝毫不乱,走路间的拿捏都极有分寸。无尤忙见了礼,“原来是卢嬷嬷,郡主一直说您在,就万事放心,婚事有嬷嬷来操持,无尤自然无忧了。”
卢嬷嬷不动声色的已经里外打量过了这个纪无尤,竟然和纪御史那个名声整个儿一个天差地别,纪家竟然养出了这么个落落大方的女儿,不错。
卢嬷嬷伸出右手,用合併的手掌指向刚才那个男子,说道:“这位是一直给郡主裁制私衣裳的裁fèng,也是京城里有名的快手刘。”
卢嬷嬷又指向一侧的女子道:“她是凤阳绣庄的当家——杨牡丹,绣的一手的绝绣。”
无忧不紧不慢的对两个人颔首,算是见礼了。
卢嬷嬷继续道:“关于服饰就是拜託两位了,请现在给小姐量体。”
快手刘让小助手打开工具箱,将各色的绳子,套在自己手上。走到无尤身边,让无尤不要动,开始一步步的量无尤的体。手极为快速,无尤只看见变幻个颜色的绳子在自己的身上扫过,然后就听见剪刀的咔嚓声。另一边杨牡丹已经拿着手中的册子,翻给袁氏和卢嬷嬷选看。
无尤无奈的对以蓝笑笑,看样子青若是不打算假手于无尤,连意见都省下询问了。也罢也罢,反正自己也不习惯面对这些,不如就交给卢嬷嬷和娘亲去费心吧。
“小姐”以蓝打断了无尤的发呆,无尤缓缓地转头,看着以蓝,“听说结婚咱要准备七十二套衣裳呢。”
“嗯”无尤也是最近才清楚了婚事有多复杂,光听那些要准备的东西,都要疯掉了,若不是青若房里的卢嬷嬷,怕是娘亲便要累地厉害了。
“那个卢嬷嬷好厉害哦”以蓝一脸的崇拜,“以前就觉得咱家袁嬷嬷已经很厉害了,上下一把手。”
“小丫头,你才多大,不知道的人和事儿还多着呢”无尤打趣以蓝,不过卢嬷嬷这般的人,在安国公府怕是多的很呢,一个个都是上下拿捏,一点错都挑不出的主儿。就这几日,卢嬷嬷带着青若派来的人前前后后地操持就看的分毫不差,当初说给青若的话,其实自己也不见有多少把握。可是娘亲说的对,规行矩步,自己不错,别人也挑不出个理儿去。
“前儿个在前院听老爷吩咐,似乎那边要来下定了呢,老爷看着忧心忡忡的。”以蓝就像一个小报事筒,啥都往无忧这边说。
“下定”无尤小声的,似乎只是给自己听,“好快,这就要下定了,下定就要定请期的日子了吧。”
“是呀,老爷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呢,说好快呀啥啥的”以蓝回应。
下午,无尤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照顾的花,想想这个小院子给自己带来的从小到现在的记忆,竟然找不到一丝丝的不快,这里就意味温暖和包容。
“想什么呢?”
无尤抬眼看见自家哥哥,踱步走了过来,手上还有一个小纸包,“没啥”。
纪为用把纸包打开,递给无尤,那里是无尤最喜欢吃的绿豆糕,“听说郡主全权接手了。”
无尤笑着用指尖夹起一块,另一只手托在下面怕松松的渣儿掉下来,然后迅速地放进嘴巴里,淡淡的甜味顺着味蕾直到心里,“真好吃。”
“我选上翰林院编修了,等你大婚后就去。”为用坐在无尤旁的空椅子上,“湛卢来信了,还说起了你。”后半句为用卡在喉咙里,最终咽进了肚子。他自然不会告诉湛卢无尤要大婚了,也不会告诉无尤,湛卢就要回京点官了。说出来,对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好处,虽然他一直想着若是湛卢能娶了自家的妹妹该是多美满,可是往往事与愿违。
“若是平日里,这个时候该是和哥哥黄酒小菜的”无尤在这个哥哥面前不用掩饰任何心中的想法,从来都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有啥可庆祝的,我瞅着一半的人都是翰林院编修。本是想进都察院的,怕是现在有点难了。”为用一心是想当御史的,他是随了纪守中了。
无尤丢给哥哥一个果子,“爹当初还不是也从编修开始的,哥哥心急了。这管哪是咱说当啥就当啥的呢。”
“我的确是急了一些。”为用撇撇嘴,对这个没啥意义的编修充满了鄙夷。
婚事的筹备有条不紊的快速进行着,无尤只在有需要的时候被叫去堂屋当木头人一般的摆弄和配合。其他的时候,她依旧是看书、抄经文、绣花,整理院子里的花糙,似乎恍惚间觉得自己就算嫁了也不过还是这般生活。
“无尤,郡主来了!”纪为用在院子里叫声传进了房里。
“我这一来,你就要走呀?怎么着,看着我不顺吗?”青若嬉笑的声音如银铃一样出现在院子里。
“不是,我这……我这约了几个士子在书雅斎”纪为用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些些的尴尬。
“只是和为用哥哥玩笑,你倒当真了,呵呵”声音近了,“你且去吧。”
无尤掀开帘子,青若已经一脚踏了进来,手中还抱着一个红木的雕花小盒子,无尤道:“你就打趣我兄长吧,你还不解他吗。”
青若也不拘束着径直走到梢间,一屁股就坐在了南窗下炕头上,把手中盒子放在炕上的小方角桌上,伸手招呼着无尤过来。无尤笑笑,端起放着茶壶和茶杯的青花缠枝莲纹盘轻步走到方桌旁,把纹盘缓缓放在一侧,托起茶壶往茶杯里倒茶,放到了青若的面前。
“快润润吧。”无尤道。
青若小喝一口,放下茶杯,问:“高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