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着马儿慢悠悠地向着山庄走去,一手捏着马缰,另一手却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不知怎的,他有一种预感,他总觉得事情若是要发生,便必定会发生在自己回到山庄之前,发生在此时此地。他既盼望着凶手尽快出现,却又庆幸着自己还能安稳地向前走着,看着那山庄的轮廓一点点地变得清晰。
一股异香沖入鼻腔,他手上揉了揉鼻子,身子却瘫倒在了地上。身旁的马儿见主人倒下,也没有多想便独自悠哉地吃起了草。许久,一旁的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窣,马儿这才停下了嘴下的动作,用脑袋将倒在一旁的主人挪了挪。只是主人对之丝毫没有反应,对那即将到来的危险也丝毫没有动作。马儿好似嘆了口气,继续低头吃起了草。
一个蒙面人从林中走出,他低头看看掌心,又看看那倒在地上的人儿,慢慢地向之靠近。也不知他从那掌心里看到了些什么,只见他嘴里暗骂了一声,将掌心一握、一开,随手便将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丢在了地上。
他三两步走近那侧躺在地上的人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口中喃喃道:“又是一个自诩武功高强的蠢货。”将另一只手伸向瓷瓶的盖子,却惊愕地发现那瓶子已经不知了去处。抬头,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持剑男子挡在了那倒地之人的身前。
瞳孔一放,蒙面人拔剑虚晃了一招转身就逃。贺昆槿随意地抱剑站在一旁,悠哉地看着那拼命逃窜的人儿,好似根本不打算阻拦。蒙面人见状心头一紧,怎奈等到开始警觉却已是迟了。他只觉得自己四肢发软、眼前一黑,紧接着便晕倒在地,不晓了人事。
“蠢货到底是谁呢?在雪茗谷面前用迷药?班门弄斧。”孔迪从树林中走出,来到哥哥的身旁,一脚踹在了哥哥的大腿上,“大哥你还装!说好的寻个时间便告诉阿雁与阿青的呢?怎的这都瞒到火烧眉毛了也不见你与其他人知会一声?若不是阿青猜到了此事,过来寻我确认,并且未卜先知地跟了大哥你一日……”
“哎,我这不是自个儿也快得手了吗?剑都握好了,只待那人一靠近便可一剑噼了。”孔逸悻悻地从地上爬起,弯腰扫了扫袍子上的草屑,颇为可惜地说道。
“若是待这人打开了这瓷瓶,孔师侄恐怕就没有抽剑的机会了。”贺昆槿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咂了咂嘴,将之递给了柳雁雪。
“果真又是炎灵力制成的火种。”将入手的东西悄悄冻成冰,小声地对贺昆槿道。
“也算是意料之中吧。”贺昆槿转身蹲在地上寻找起了什么东西,故意忽视了孔逸那别扭地表情。他侧着头问道,“孔师侄可有注意到这人方才靠近你之时,掌心里握着的是什么?”
“我躺在地上着呢……”孔逸抽了抽嘴角。
“……”贺昆槿尴尬地笑了笑,掩饰般的继续在地上寻寻觅觅了起来。
“他掌心的东西,可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柳雁雪忍住了嘴边的笑意。
“阿雁可还记得韩府里的另一具尸体?”假装没看到妻子那调侃的表情,“同样是在行凶时遇见第三者插手,反应却截然不同。前者是除去碍事之人继续行凶,后者却是虚晃一招拔腿就跑,即便目标还活着。导致这种区别的原因是什么?或许若将这个问题解决,那纵火背后所隐藏的秘密与从始至终行凶的目的也会迎刃而解。”
“或许是凶手本就不是同一人?或许这一切是燚教教主所主导的统一的行动?不同的行凶之人,同一目的,同样的幕后之手,同为燚教徒?”
“也许吧,”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抬起头,问道,“这迷药,能持续多久?”
“两三个时辰左右,不同的人效果略有差异,但绝不会短于一个时辰。”
“如此便好,”抬头看向孔氏兄妹,“能劳烦二位将此人带回山庄,锁入地窖之中吗?将他看好了,莫要给他自尽或逃跑的机会。待他醒了,或许很多疑问都能得到解答也不一定。”
“这点小事,师叔直接吩咐便是,何必如此客气?”
“……”这绝对是和自己槓上了。
随着孔氏兄妹的离去,这空阔的山脚下便只剩下了贺昆槿与柳雁雪二人。两人弯腰蹲在地上,在这片茫茫的绿色大海中漫无目的地寻找着那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东西,却是许久都未有丝毫收穫。
“有特殊用处的东西,又与燚教有着联繫,随手一捏扔在了这草坪中却并不会显得唐突。如此物品,到底会是什么?”贺昆槿喃喃自语道,“若是当时直接使个幻术,走近些去瞧瞧便好了。是我大意了,竟放过了如此重要的一个线索。”
“会不会是这个?”柳雁雪指了指脚尖旁一坨黑黑的东西。贺昆槿凑上前,细细地看了看,这才发现那是一只穿肠烂肚了的黑色虫子。柳雁雪指着虫子继续道,“瞧这虫子死的方式,与其说像是被踩死的,倒不如说像是被捏死在了手中。况且,燚教不是向来擅长用毒使蛊吗?或许这虫子便是蛊的一种?”
贺昆槿用草根将虫子翻了个身,细细观察了一会,突然一口啄上了柳雁雪的脸颊,道:“还是雁儿聪明。”
“可这虫子又能有何作用?为何能使得那凶手将逸哥哥与灼儿的爸爸区别对待?”
“难说,总之不是用于使毒就是了。八成这虫子可以从二人的身上寻到或者寻不到些什么。此刻想得再多也只是空想,暂且等那凶手醒来吧。”
“也对。”
……
雪茗谷山庄内,走廊上。
雪玲快步追上前面提着食盒的宁源,问道:“那凶手可是醒了?这食盒,宁师姐这可是要去给他送饭?”
“嗯……”宁源抬头看了看这似乎马上就要下起暴雨了的阴沉天气,想想地窖还在山庄的另一头,心里就是一阵郁闷。
“要不……我替师姐送过去?”雪玲很快便明白了宁源苦恼的原因,“我虽只会上些皮毛的武艺,远远无法和师姐您相比,但那人怎的也是锁在里面了的,师姐若是不愿冒雨去跑一趟,便让雪玲去送也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宁源愣愣地看了雪玲一会儿,这才答道:“那便拜託师妹了。”
雨,果真很快地便倾泻了下来。即便是提前备好了雨伞,雪玲还是被这倾盆大雨给淋了个浑身湿透。她一手护着食盒,一手举着那被暴风吹得哗啦作响的伞柄,在大雨中快步穿梭着。不知是因雨天向来有着影响人们心情的能力,还是些别的什么缘故,雪玲只晓得自己的心情很是不好,内心很是不安,很是后悔,很是恐惧。
地窖逐渐进入视线,这本算不上远的路程,却在大雨的映衬下变得奇远无比。雪玲很想加快脚下的步伐,却又害怕着到达目的地。因为当那普通的地窖里被关上那样一个人后,整个地窖连带着地窖周围的环境都会变成那漆黑的地狱。可自己却是傻傻地自荐着来了,因为这既不是不得不来,却也不是容许不来的。事到如今,也只能期盼着一切能够顺利,此夜过后,一切又能够恢复到那往日的平平静静。尽管她既晓得也很清楚,从自己的过去寻到了自己的那一日起,平静与安宁早已是一去不复返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