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这一声声的咳,咳在了贺昆槿的身上,却刻在了柳雁雪的心头。再多的不满,再多的愤怒,当看见爱人如此痛苦的一面时,柳雁雪心里便只剩下了急与痛。她手忙脚乱地用灵力化成冰针,颤颤抖抖地扯开贺昆槿的衣襟;她强迫着自己不去在意那惨不忍睹的烫伤,极力稳住手指将银针对着穴道插入。
贺昆槿的咳声渐渐停歇,可这房间却再一次陷入了那最初的沉静。
“雁儿可还记得那次在分谷里,用灵力替我压制蛊毒发作时所发生的事?”是贺昆槿打破了这磨人的沉默。
“嗯,那时我好像……”努力地寻找着当时的记忆,可涌入脑海的却是成群成群光怪陆离的碎片。
“被吞噬了,雁儿的灵识被我吞噬了,所以才会看到那些东西。”
“那些都是……你的记忆?”
“……”默认地移开了目光,转回话题继续道,“那蛊毒,我至今不晓得为何它会有着扰乱与侵蚀我的灵力的效果。而我们幻灵族以境为基,一切灵力都来由于自身灵识的主导,灵识也因此相比于其他四个灵族要强上很多。因此在发作的时候,若是外部灵力窜入我那因蛊毒而灵识暴动的体内……”
“我便会被你的混乱灵识所吞噬?”从被褥中掏出对方那滚烫的手,轻轻牵住,将凉气源源不断地顺着她的掌心送入,“所以青儿是担心我用灵力强行压制你的蛊毒,担心你的灵识伤了我?”
“……嗯。”就算没有侵蚀一事,单单无论是柳雁雪被自己的皮肤烫伤,还是柳雁雪因自己的伤痛而落泪,都是贺昆槿所不愿见到的。
亲为夫妻的二人间,竟然再一次无法将话题继续。窗外的暖阳被一片云彩遮住,门外那方才还响了个不停地脚步声,不知为何在此时也消失了去。贺昆槿低眼盯着自己那被对方牵住的手,揣测着对方此时的心;柳雁雪则对着贺昆槿身上的坑坑洼洼发着愣,既不贊同贺昆槿因害怕伤到自己而做出的躲避,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太子殿下所说的追捕燚教教主与余孽之事,青儿打算如何处理?”终还是将此话题就此揭过。
“追捕燚教只是二哥让我此次出行的一部分目的,另一部分外人所不清楚的反倒对他来说更为重要,他希望我去寻到近些日子里江湖上传的那秘术册子,献给父皇作寿礼。”
“这是将你当试刀石了?若是寿礼合意,那是太子的提议;若是不合意,那便是青儿的办事不利。如此小聪明,太子当真如众人所说的那么平庸、无害?还是深藏不露,在坐等渔翁得利?”
“难说,但他毕竟是太子,父皇不在之际,太子之命不得不从。”好笑地伸手捏了捏柳雁雪那鼓起的脸蛋,继续道,“从近日江湖上发生的恐吓事件的手法、命案的手段来看,燚教教主藏身此处,并在此计划着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我没猜错,阿灼父亲之死与那秘术之事就与燚教脱不了干系,眼下待我身体恢复,我们便随阿灼回一趟家,从此处入手的同时也替阿灼查清真相。”
“青儿决定便……”柳雁雪的话被一声猫叫打断。
“哎,蓉儿倒也想来和哥哥与雁姐姐一同查案呢。毕竟看着哥哥与嫂子黏糊,怎的也比看着父皇与阿娘尴尬好啊。”猫儿跳上了柳雁雪的大腿,将脑袋凑到了贺昆槿的脸旁,“哥哥怎的又换了张脸?这么说来,蓉儿还未见过哥哥变回姐姐后的样子呢。”
“……”虽然晓得妹妹应当早已清楚自己的秘密,可当被用如此怪异的方式指出后,贺昆槿还是很无奈的,“蓉儿现下看到的便是我的真实面孔,我只是为了配合男装的身份,稍稍将稜角变得分明了些而已。毕竟我此番出入江湖应当会用到剑宗的身份,因此并不打算让朝廷知晓半点风声,脸当然也就要换回少宗主朝青的了。至于我身边的人,蓉儿看起来可能与平时无异,但若是他人看来,就会变得不再认识了。”
“那我也将阿钰变个样,哥哥将它带在身边可好?”
“……”应当说是把你带在身边才对吧。
见亲姐姐没有反应,只好将可怜巴巴的目光投向柳雁雪。
“我自是没问题的。”柳雁雪笑了笑。
又看向亲姐姐以寻求最终的答应。
“……蓉儿若是不随意在人前说话出声的话。”妻子都发话了,自己除了答应还能如何?况且,对于父皇出游带上阿娘与蓉儿不说,却让绥王作为护驾亲王一同出行这一举动,不难看出他是在谋划着名些什么,打算藉此机会除去心头大患。但绥王可是当真如此容易对付的?贺昆槿总有这种不祥的预感。因此能有蓉儿的部分灵识在身边实时传递那边的消息,自是再好不过的。
“太好了!”猫儿欢快地再次跳向了贺昆槿,却被柳雁雪眼疾手快地给拦了住。它愣了愣,猛然意识到自己姐姐窝在床上的原因,猫儿的目光黯淡了,“阿姐,你……”
“有你嫂子这个神医在身边呢,你瞎担心个什么?”贺昆槿伸手摸了摸猫儿的脑袋。
“……”在姐姐的掌心蹭了蹭,忍住沖向姐姐怀里的冲动,乖乖地窝在了柳雁雪的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第三卷 啦。
第40章 韩府
贺昆槿、柳雁雪、卫氏兄妹、宁源与韩灼,六人一猫踏入了这大火肆虐后的韩府废墟。一股扑面而来的沖鼻焦味儿,与之相伴的是那灰黑色的断壁残垣;前厅后院的植被被一一烧成了灰烬,就连那隔壁探墙而入的树干枝丫都无一幸免。五人一猫就这样踏着沉重的步伐进入了这样一个空荡荡的宅院,他们跟在那故作平静、低着头走在前面的男孩儿的身后,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男孩儿的步履很慢很慢,他那呆愣的双眼似乎要将这宅子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盯穿。他似乎在努力地将眼前的废墟与脑海中的家吻合,又似乎在竭力地说服着自己这一切都只是虚幻的场面。他的脚步停在了那与父亲见了最后一面的书房前,他回忆着那一夜的场景,回忆着父亲阴郁的眼神、家丁的力大如牛与自己的无助哭喊。
他来到了残缺的门前,却收回了抬起的脚尖,他目光暗淡,踌躇不前。他闭了闭眼,将眼眶的泪水憋回眼内;他咬了咬牙,逼着自己去将那残忍的现实面对;他攥了攥拳,压着自己再一次抬起了脚尖。他那跨门而入的小腿肚子是颤抖的,他那看向屋内的双眼是通红的;可他终是跨过了门槛进入了房间,那已贴在边缘了的泪水却也终是忍住了。
男孩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屋内,附身阿钰的贺蓉犹豫了片刻便也走着猫步窜入了房间。贺昆槿正欲抬脚跟上,却被身旁的柳雁雪伸手拦住,只见对方摇了摇头,轻声道:“给他一点独处的时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