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焱国,没有这个必要,因为被列为火神最劣等奴隶的黑发黑瞳之人随处可寻,高级教徒若是想拿他们来做些什么,根本不需要偷偷摸摸。可若是在此处,那便难说了。毕竟燚教徒的狂热与执着,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
“那婢女也是黑发黑瞳吧?”仔细地欣赏着贺昆槿那一双黑得透亮的眼睛,感嘆着这双眼睛曾经给他带去的灾难,“如果我没记错,焱国本身也是黑发黑瞳者居多吧?那为何燚教这种为少数群体服务的信仰会在焱国成为主导呢?”
“因为燚教不单单是种族等级。”捏起一根笔,寻了张纸随手涂画着,“万能的火神对他的信徒乃至奴隶都是宽容的,他惩罚异端,惩戒有罪之人,却也可以给他们带去曾今不敢想像的健康、金钱、权利。哪怕是劣等奴隶,只要他们摒弃过去的一切,全心全意地服侍火神,献上自己的祭品,火神也是会接受他们的。”
“健康、金钱、权利。说到底不都是统治者用来禁锢思想的手段?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宗教,怎么可能真正带去这些?”
“带不带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事人自己是否相信。况且,”在纸上画了一个圈,“人是群生的,一个原本虚假的东西,当群体里的人都相信时,在各方面因素的促进下,它就成真了。就好比如焱国的教医只会为信徒治病,因此信仰可以带去健康。”
“这倒是新奇事儿,我一直以为焱国的教医是些只会研究毒和蛊的疯子。”
“呵,”放下笔,与柳雁雪对视,“其实,燚教之所以能如此风靡,也许真因它与众不同呢。”伸手摸了摸那桌上的冰晶,“阿雁既是寒灵族,那阿雁可晓得炎灵族?”
“燚教是炎灵族?怎么可能?既是灵族,又怎会轻易违背不以灵力入世的规定,去建立一个如此疯狂的宗教,干涉一国政权?”
“据我所知,至少燚教教主是拥有炎灵力的,只可惜让他逃了,眼下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本身是灵族,还是习承的灵力。”冰晶在贺昆槿的指头下一点点地融化,“能成为他人精神信仰的人,往往都拥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能力,或者说,拥有着常人想要却得不到的能力。”抬起手,将指尖的水滴蹭干,“也就是说,阿雁若是去建立个寒教、冰教之类的,说不定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柳雁雪并没有去疑惑贺昆槿为何会如此清楚灵族的事情,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秦贵妃之处得知。“阿槿还是莫要开此种玩笑了。”她又翻了翻手中的宗卷,“此案件,阿槿是怎么认为的?可是确定了此乃燚教徒所为?”
“图,定是教徒画的;可人,是不是教徒杀的,就难说了。”略带深意地笑了笑。
“阿槿如此说,可是因为心中早已有了定论?”
“或许吧,”放下手中的笔,将那张图画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纸张,放入了火盆。“暂且还需确认一些东西才能下结论。十五日,应当是绰绰有余。只是,丁彦那边,可能……”
“殿下。”敲门声。
“何事?”
“秦大人派人来了,说是那婢女不知为何竟然自己回了公主府。大人说,殿下您若是此时立刻赶去,兴许还能保上那姑娘一命,再慢些,可能就迟了。”
贺昆槿立刻站起身,却瞧见自己的袖口被揪了住。“阿雁?”
“等我,我也去。待我去换一身男装,易容一下。”柳雁雪的眼神很是坚定,似乎容不下贺昆槿的半点拒绝。
犹豫片刻,“好,我在门口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
第23章 燃烧
阴森的夜晚,漆黑的庭院里,两根大臂粗的镶铁木杖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再次落到那早已不省人事了的女子身上。举着木杖的家丁闭上了眼睛,任由手臂下落;一旁被迫围观的公主府婢女们,均不忍地撇开了脑袋;唯独贺莹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黑着眼圈的憔悴脸颊上,荡起了一阵报复的快意。
“住手!”两粒花生米大的石子快过了声音的传递,巧妙地敲在两个行刑家丁的手上,让两根木杖脱手落地。
贺莹将怨恨的目光投向这不速之客,可贺昆槿只是温和的笑了笑便全全承受下了这满腔的怒意。反倒是在身后匆匆赶来,已经扮成一富家公子相貌的柳雁雪,三步两步跨到那昏迷不醒的人儿前,皱了皱眉,瞪着那两个捂手龇牙不知所措的家丁,道:“将她搬入室内,给我寻些普通的外伤药,一桶热水,干净的毛巾与布条。”
家丁愣了愣,搞不清状况地向着贺莹投去求助的目光,可贺莹并未理睬,只是专注地用眼神向着贺昆槿宣洩着怒气。
“照雪公子所说的去做。”贺昆槿淡淡的声音在这深夜中回荡,让在场的所有下人都缩了缩脖子。还在犹豫的家丁被她这陡然释放的威压吓得拔腿就走,甚至忘记了再次询问自己主子的意思。
“查案所需,还望皇姐莫怪。”卸下戾气,带着抱歉,温和地向着贺莹一揖到底,“弟弟晓得皇姐此时定是恨不得将那婢女碎尸万段,但她怎的也是重要的案情相关者,为了姐夫,还望皇姐能稍稍忍耐。相信皇姐定也不希望错杀无辜之人,留下个不好的名声。”
偷偷抬头,瞄了瞄贺莹的脸色,再度放柔了语气,缓缓道:“弟弟晓得弟弟此举是强人所难,弟弟也明白皇姐的委屈,但阿姐与姐夫多年夫妻,姐夫是怎样的人,阿姐定是再清楚不过了的。虽然逝者已矣,姐夫已经再无法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解释,但在阿姐的心里头,也定是不愿相信姐夫变了心的吧?阿姐可愿让弟弟去查明真相,更给姐夫一个机会?”轻轻的声音,钻入人心。
直起身,与那泛着泪光,悔与痛交杂的双眼对视,“阿姐,阿姐这几日一个人定是憋得很苦吧?恨恨,很悔,很痛,很累,却又无人理解,无人可以倾诉。阿姐若是受不住了,将之通通撒到弟弟身上可好?”庭院里的众人识趣地走远,为姐“弟”俩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泪珠如断了线的项鍊,从那倾国倾城的脸颊上一泻而下,那泪滴的主人一把扯住了贺昆槿的衣襟,扯得很紧,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贺昆槿就静静地站在那儿,不动,不言,只是默默地陪着她,任由她扯着。她动了动灵力,以防万一,为了贺莹的名声,设下了一个简单的结界,将结界内的真实情况对结界外的人隐了去。
“阿云……云……为何?为何我问什么你都不说?你不说,又让我如何相信你?”重重的拳头敲打在贺昆槿的胸膛,“你倒是说啊!解释啊!狡辩也好,欺骗也罢,你倒是说些什么啊!你为何总是这样?闷闷的,任由我去胡思乱想?你和那婢女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