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娘坐在芙娘身边,尽量让芙娘挡住自己的半边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秦孟远的那些话——身为秦家的大家长,秦孟远有足够的威严,除非老太太发话,不然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儿女或姨娘敢私下说小话。茴娘也只好忍着,等到老太太说了“开饭”,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闷,重新露出恰到好处地微笑。
在寺院里吃了三天斋,晚饭终于站到了荤腥,让茴娘觉得秦孟远的长篇大论都没有那么烦人了。她吃得不多,却连喝了两碗天麻乳鸽汤,秦孟远不知怎么注意到,扭头对魏氏道:“今儿这汤很合茴娘的胃口,告诉厨房,以后多做几次。”
这一句话,就又把兄弟姐妹、还有姨娘们的视线集中到了茴娘身上。茴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最后却只能尴尬地笑笑,晚上回到自己房里,也还闷闷不乐。半夏以为茴娘是乏了,忙服侍茴娘梳洗睡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茴娘早上如厕时看到亵裤上的那一点异色,才隐约明白了自己昨日一直心烦的原因。
第41章
因为来了天葵, 茴娘的生活未免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但是这一点变化, 又不足以影响到世事的车轮,也几乎很难被朝堂大事所影响。等到那浅摺的轮痕终于波及到尚书府的时候,已经过了中秋。
八月底皇后生辰, 皇上果然趁机为自己的兄长, 以及不少大臣平反,备王被恢复了惠城太子的名号、谥号不说,白善倾也被平冤昭雪,甚至追封为文敬公——这就是皇上对自己的恩师的额外施恩了。
白善倾没有儿子, 没有别的孙子、外孙,唯一被遗泽的就是茴娘这个外孙女——也不知是从哪里透出去的消息,秦孟远还没来得及捧出自己这个二女儿, 皇上就已经率先听闻了茴娘的名字,皇后还传出旨意,说是要召茴娘进宫觐见。
茴娘上一世也进过皇宫,却是一整天都恍恍惚惚、战战兢兢, 回想起来, 竟是连皇后长的什么样子都没有记住。这一世,接旨后, 她自然也难免忐忑。比她更为震惊的,自然要数尚书府的人,老太太还特别同魏氏商量,要不要匀一个人带着茴娘进宫,免得她不懂规矩, 反而害了家里。
没想到前来传旨的小中人却特意强调:皇后娘娘只召茴娘一个人进宫,那日自有宫中嬷嬷前来引领,家中长辈只管放心在家等着就行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老太太和魏氏如何能够放心?但是她们两个也不敢逆着皇后的意思非要跟进去,在和秦孟远商量过后,只好由魏氏临时负责起教导、训练茴娘宫规的职责,老太太还特意派出紫苏,让紫苏这些日子就跟在茴娘身边,等到当日进宫的时候,也由紫苏在茴娘身边服侍。
学习宫规,当然不可能不辛苦,茴娘年纪小,又是被皇后特意召见,不许家中长辈跟着,魏氏怕她在宫里失礼闯祸,反而连累了自己的女儿,教导起来也并不徇私,甚至连很多有可能用不上的宫里的人际关系都说了些给茴娘知道。
当然,在魏氏的嘴里,魏贵妃自然没有那么盛气凌人,甚至变成了一个在皇后面前屡屡受委屈的角色。而皇后,而是一位充满了威严的内宫女主人,茴娘在她面前,是一丁点错都不能出。
魏氏教导严格,但是茴娘也还存留着一些上辈子的老底子——她上一世不只刚进京的时候进宫觐见过皇后,出嫁后也偶尔会侍奉婆母进宫拜见贵妃,对于一些基本的礼仪,已经很纯熟了,魏氏稍微提点几句,就能做到标准,让魏氏都有些为之侧目。
等到真进了宫,见到皇后,茴娘的心反而放了下来。皇后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更和蔼可亲一些,这一次召见茴娘,多少也代表了皇上对恩师后人的重视,因此皇后没有坐在暖阁里,而是在正殿的宝座上坐了,还请了几位妃嫔在两边作陪,茴娘进殿后,在女官的指点下跪在地上给皇后行过大礼,皇后就让她起身,又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不愧是文敬公的外孙女,看着就文文静静的,又懂规矩——听说你前些年都住在老家?刚刚行礼的时候倒是半点看不出来,比起京城长大的姑娘们,也不差半分呢。”
皇后今年已经五十岁了,或许是因为前两年亲生儿子过世带给她不少打击,精于保养的脸上也多了几丝皱纹,眼底也带着些倦色。
茴娘只瞄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低垂着眼睛,轻声细语地回话:“臣女的祖母和母亲教导了臣女很多宫里的规矩。”
“你母亲确实时常进宫。”皇后唇边的笑意淡了些,“不过自从三郎大婚后,她也总有几个月没进来看她姐姐了。”
事涉贵妃,殿内的小妃嫔们不敢随意搭话,只有一位看上去资历很老、地位颇高的妃子笑着搭话,“贵妃姐姐最近一门心思都用在教媳妇上了,恐怕也没有那么多暇余召见亲戚吧。”
话题一下就歪到了贵妃身上,说起这位新晋的三皇子妃,小妃嫔们一下就有了话题,“淮王妃每隔一日就要进宫来给贵妃姐姐请安呢,同寻常人家的媳妇,每日里晨昏定省也没什么差别。听说还要服侍贵妃姐姐用饭,每次进来,总要等晚饭后才能出宫。”
“想当初,我娘家嫂子都不似淮王妃这般辛苦——贵妃姐姐是个严厉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