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能出现在大长公主的寿宴上的女眷,也无一不是很有眼色之辈,纷纷配合地露出一脸羡艷的神色,“贵妃孝顺。”
大长公主脸上的神情愈发满意,因为满意,所以更加做作。祖孙两个你来我往地做了一会儿戏,大长公主忽然点到了王彦的名字,“彦郎也很有孝心,我听说你最近书念得很有长进,皇上和皇后都夸了你几次,怎么今天没留在宫里念书,倒跟着你哥哥过来玩了?”
宫里的事,虽说大臣们也都各有门路,多少可以打听一些,但是毕竟知道得不会像大长公主这样皇宫里的老资历那么清楚——以大长公主在宫里的人脉,知道些日常小事,简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于是这话一出,各位女眷们就又悄悄和相熟的人、或是相公属于同一阵营的那些“同盟者”对起了眼色。
王彦就好似没注意到这些似的,他低头抱拳施了一礼,“姑祖母的生日,侄孙也想着过来尽一份孝心,就求着三哥带我一起来了。”
“好,好!你也是有心了。”大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太师椅的扶手,意味深长地点头,“知道要跟着你三哥,可见你是真的长进了。”
这话下面隐藏的意思可就深了——甚至听在那些同样很有政治灵敏度的内眷们,这里面的意思简直就是明晃晃地裸/奔在外,连外面的那一层遮羞布都被一把扯掉,直勾勾地露出了戏肉——这个时候,反而没有人再敢乱使眼色,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站在厅中央的两个龙章凤姿的青年。
王恒和王彦听到这话也微不可查地怔了一下,又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眼底神色莫测。“现在京里的几个兄弟,三哥年纪居长,我们这些做弟弟的,不跟着三哥,还能跟着谁呢?”
第32章
王彦的回答似乎并没有让大长公主满意, 老人家眯了眯眼, 再开口时,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些冷淡,“恒郎是兄长, 平日里多照顾兄弟们也是理所应当的。”这就是在直接为王恒造势了, 大长公主稍微换了一个姿势,用眼神扫了一圈厅内——特别盯了几眼坐在她右手边,几位文官的家中女眷,再看向王恒和王彦的时候, 已经又恢复成了一位普通的家中长辈的慈爱模样。
“恒郎,你现在成家了,也要稳重些, 有个做兄长的样子。只盼着什么时候你能和王妃一起抱着小皇孙过来给外祖母磕头,那就是最好的寿礼啦!”
当今皇上虽说儿子众多,但是成亲封王的只有两位。皇长子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又常年在藩地不在京城, 京城之内竟是没有一个皇家的第三代。王恒虽然在兄弟中没能占上长位,但是若能让自己的儿子占上“皇长孙”这个位置……
毕竟二皇子去世之后, 皇上就没有了名义上的嫡子,日后选择继承人的时候,“好皇孙”或许也能算得上是一条好理由呢!
大长公主特意点出“皇孙”这两个字,意在何处也没人会听不明白。她的心思表达得露骨,那些文臣高官家里的女眷们, 索性连两位皇子都不看了,纷纷假装看向别处,甚至实在找不到地方看了,就低头看着桌上的碗盏、盘中的菜餚,颇有些眼观鼻、鼻关口的意思。反正,只要不和大长公主或是两位皇子对上视线,就怎么都好说。
别人可以不接茬,王恒却不行。他微蹙了下眉——在他看来,外祖母说得这样露骨,倒不像是在帮他了,而是在给他找麻烦呢!但是老人家的脾气他也知道,早年娇宠任性,现在年岁大了,仗着辈分比皇上还高,更是听不得一个“不”字,就连他,若是回答的不顺了老人家的心思,或许当面就能让他下不来台……
王恒的脸上先露出了几分真挚,但是回答的话却让人摸不到实处,“明年您生日,外孙一定带着曹氏过来给您磕头、献寿礼。只是她今年还是新妇,不好出来见人,还请您担待她的礼数不周了。”
简单三两句话就把话题集中在了淮王妃曹氏一个人身上,周围就有几位很有眼色的女眷小声笑着圆场,“公主想见外孙媳妇,淮王殿下却心疼夫人。也就是淮王妃那么玲珑剔透的人儿,才配得上这么好的人家了。”
淮王妃曹照婷的祖母也在场,听了这话不禁脸上也显出些得色来,只是到底是首辅夫人,为人矜持,并不顺着这话开口夸自己的孙女。
但是,大长公主想要的哪里是外孙媳妇给她磕头那么简单?见外孙不配合她,大长公主脸上的神色彻底淡漠下来,甚至直白地带上了几丝不悦,冷哼一声,“外祖母知道你媳妇还是新妇,不好出来串门,不然这些话我也不会直接和你说了。”
本朝约定俗称的规矩,凡大户人家的新妇,新婚的前三个月是不好随意出门串门的,除了家宴之外,连亲戚家的宴请都很少参加。这风俗起源于何处已不可考,但是能沿用至今,想来也很有能沿用下来的道理。淮王妃曹照婷加给王恒还不到三月,所以今天大长公主的寿宴她尚不曾前来。
可是开枝散叶——这虽然是家中男人的责任,但是其中更要紧的却还是一房主母的态度,淮王妃又不同于普通的主母,普通人家的主母,或许还能在某些事情上随着自己的心意行事,但是皇家的媳妇,却连这样的自由都没有,一举一动,都要以皇家、以丈夫的利益为本。至于现在能给王恒带来最大利益的事情是什么,在大长公主看来,其实也只有那一件。而能做成那件事的渠道,却又不只一条,王恒有他必须要做的事,而王妃曹氏,更有她应尽的本分。如果今天曹氏在此,大长公主会和她说什么,似乎也就可以轻易地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