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件,就又和秦嘉琋的那位……“二堂妹”有关了。恐怕,就算她真的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也不是从秦院长和秦邹氏那边知道的。还是那句话,秦院长和秦邹氏若是有心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家中小辈,不告诉年纪最小、最天真烂漫的秦嘉玳也就罢了,又怎么会不告诉行事老成持重的长子秦嘉琋呢?可是自己刚刚细观察秦嘉琋面对自己时的神色态度,又悄悄试探了几次,秦嘉琋是当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可是,既如此,那位“二堂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如果只是在言语之中诈自己,或是单纯想占占上风,那也还好。如果不是、如果她真的已经知道了,那破绽就只能出在……
“主子,今天秦家晚饭吃葫芦羊肉馅的饺子呢,那味道……可有些奇怪。主子要是吃不惯,不如我去说一声,让他们家的厨房再准备些别的?”
“不必了。”王彦忙出言阻止,“你到时候多端些醋来就行了。”
——如果自己这边真的有破绽,那这破绽应该就出在康健身上了!
***
下午的那一件事,虽然茴娘问心无愧,但是晚上去给邹氏请安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心底惴惴的。尤其在看到表哥秦嘉琋的时候,生怕这事被表舅母知道了——不是说不相信表哥的人品,这件事就算表哥告诉给了邹氏知道,也必定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护。但是如果真的让表舅母知道了……
自从五岁那年娘亲病逝,京城那边对自己不闻不问,表舅在和宗族商量过之后把她带回自己家里教养,一晃两辈子加在一起近十年的时间里,邹氏之于茴娘来说,同亲娘也没有什么区别,。而邹氏教养茴娘的时候,也像教养亲女儿珊娘一般尽心尽力,只是多少可怜她的际遇,更放松纵容些而已。
只是这放松纵容,也是相对而言。如果茴娘真的做了错事,也绝对不会姑息,或是轻轻放过,少不了要回房安安静静地抄上三天书才算完。茴娘上辈子虽然对表舅、表舅母很尊敬,但是从小最讨厌的事就是在屋里抄书,因此偶尔也会对邹氏有些许不满。也因此,等她到了京城之后,才会那样轻易地被那只笑面虎离间了她和表舅一家的关系,渐渐断了联繫,到了后来竟然落到了举目无亲的地步。
这一世她打定主意不再走老路,但是对抄书的不喜欢还是没有改变。心里怕被责罚,就难免有些坐立不安,这副样子落到正坐在她对面的秦嘉琋眼中,倒是觉得很有趣,眼底不知不觉染上了一抹笑意。
“琋哥,我听说你刚刚和王公子一道探讨学问?”邹氏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和外甥女的小动作,只是神色不明地问起了她回家之后看到的事。
“是。”秦嘉琋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回答母亲,“刚刚那位王公子说有些学问上的疑问,想问问儿子,儿子就过去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母亲放心,不会耽误儿子的功课的。”
“说说话……也无妨。”邹氏淡淡一笑,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徘徊,而是说起了自己在族长家的见闻。“虽说你们年纪还小,但是我和你们的爹都寻思着,有些村子里的事让你们知道也无妨。”之后,就挑挑拣拣地把下午的事说了一些。
茴娘听了一会才听明白,原来是今年村子里打算参加童生试的男孩子们人数不少,这些人家虽说同宗同族,家中也都多少有些田地,但是却不是每家人都有多余的银钱雇帮工的。这些人家里的男孩子,虽说也会去族学或是崇实书院读书,但是每天也会抽出一点时间来帮忙做家里的事。而今年打算参加童生试的男孩子中,却有很大一部分是这些人。
童生试虽说不难,但是想要有功名,也需要好好在家安心准备。而作为宗族,自然也希望族里能多出几位秀才,族长这次请秦院长和邹氏,甚至还有族里很有名望的几家当家人过去一起商量事情,就是想着族里出面,大傢伙儿分摊银钱,今年从周围的村子里僱佣些帮工,帮助这几户人家把这个关口给过去。
当然,这些银钱也不会让族人们白出,只算是这几户人家借的,日后再慢慢还也就是了。
族长能有这样的心思,秦院长身为崇实书院的主事人自然不会反对,就连秦嘉琋、秦嘉玳两兄弟,甚至珊娘,都连声称赞族长不愧是一姓之长,心心念念都是为了族里人好。
只有茴娘,在众人没有注意她的时候,带着几分复杂地嘆了一口气。
第12章
族长的这个点子,无论于情于理,茴娘都说不出哪里不好来。但是她毕竟是曾经经历过一次的人,对于族长的那些影影绰绰的心思伎俩,多少能摸到一点边际。当然,她也不可能凭着这一点边际,就直言指责族长居心叵测——毕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可是,她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族长的意思,这些钱,族里的人也不能白出了。”茴娘脑海中念头转着不停,邹氏的话也还没有说完,“都是一宗一族的人,虽说慢些还钱也没有关系,但是如果这点子钱一拖就拖个十几二十年的,恐怕也就变成了烂帐。如果真的都能考上功名还好——就算考上举人之后免的课税多、考上秀才之后免的课税少,但是两石米也是二两银子了,免几年课税就能还上族里这个钱。但是如果还不上,那家里不仅不能免课税,还要加还族里的钱,负担就会更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