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远见他选择性瘫痪,就直接上手将他撬了起来,邵博闻坐起来弯下腰不知道在哪里摸了一下,一盏不算明亮的小灯泡就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插头式的小照明灯,虎子缺乏安全感,怕黑怕得屁滚尿流,家里到处都是这种小灯。
对方的脸都映在了各自的瞳孔里,两个人相顾无言,邵博闻顿了顿,说:“来找我肯定有事,说吧,不说的话接着睡也行。”
常远斜了他一眼,那眼神跟看傻子似的,他没搭理这句调戏,慢腾腾地靠在了沙发上,一本正经地自黑:“没什么事,就是忽然想跟你聊聊,有种人喝了酒会变成话唠,我就是。”
邵博闻:“……”
特别欢迎,可你倒是给我言出必行哪!
邵博闻因为常远只是在开玩笑,接着才发现他是来真的,常远虽然表现得不太像个话唠,却是真的对他说了重逢以后史无前例多的话。
常远主动说起了他的大学生活、住院生涯以及工作初期的手忙脚乱,他这次一反常态的坦白,讨厌同学、憎恨医生、不愿意工作之类的埋怨一点都没掩饰,通过他的话语,邵博闻看见了一个孤独敏感自卑的年轻人。
接着常远又问起他的经历,聊到他当年去寻亲被骗的过程,邵博闻不想让他愧疚,并没有详谈,他们东拉西扯,十年光阴里的鸡毛蒜皮竟然也足够扯到天光大亮,邵博闻请他下楼吃饭,常远没有答应。
这个点正好是美国那边的下班时间,他得赶在许惠来出去浪之前把旅行的事谈好,然而谁知道他没找许惠来,那边却心有灵犀先给他发了消息。
许惠来这个月中会回国一趟,常远的美帝之旅就此泡汤,另一个计划却在他心里盘旋不去,他睡了小半天,起来后空着肚子回了父母家。
池玫是预料中的有气无力,她躺在床上,因为本来就瘦,所以也看不太出来消减了多少,听见常钟山问到他没吃饭也没起来,明显是心里对他有气。
她总是这样,用折磨自己来让他们于心难安,最后过意不去而选择妥协,这一招从前对他百试百灵,可是现在要变了。
常钟山听到他中午饭没吃,才四点就扎进厨房一通忙活,换做之前厨房得江山易主,是池玫在里面大展身手。
她爱自己毋庸置疑,可是自己也想跟邵博闻在一起,常远在池玫的床边坐下来,将手搭在她臂弯上,很温柔地哄道:“妈,吃饭了。”
“你最近挺忙的,”池玫不应反问,嗓音有些嘶哑,“忙什么呢?”
常远知道她一定会问起邵博闻,因为有点准备,这次没有不耐烦,接着好脾气,“忙竣工的事,才没回来看你,别生气,吃完饭,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以前竣工也没见你忙成这样,”池玫明显意有所指,“这次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常远沉默了好一会儿,“妈,咱能不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吗?”
“好啊,”池玫开始显露出怒气来,“你最近是不是忙着跟邵博闻在一起,所以连你妈病了都顾不上?”
“没有,你先别生气,”常远跟她摆事实,“你病了这个事,我准备过请假条,爸说有他寸步不离地伺候你,我才没回来,确实在忙工作。至于邵博闻,我目前还没跟他在一起。”
池玫善于咬文嚼字,声音一下提了好几度,“什么叫‘目前、还没’?”
常远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紧绷,心里十分不忍,出于惯性一下没做声。
池玫惊骇地翻过来,眼里的血丝浸着泪水,红得触目惊心,她失控地拍着床板叫道:“我让你说话!!!”
常远因为从来没试过,所以不知道要对这个女人狠下心,竟然会艰难到这个地步,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痉挛,让他对于说话都心怀恐惧。
好在常钟山忽然出现在门口催了一嗓子。
常远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忽然平静起来,“目前没有的意思就是你刚猜的都不对,至于以后,那谁知道呢……毕竟我活到17岁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会患上这种病,所以说不定有一天,我连自己姓什么都会忘,邵博闻也不是问……”
“别说了!”池玫厉声打断了他,眼泪同时也下来了,和常清的溺水一样,常远的病也是她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
命令自相矛盾,常远于是住了嘴,单手搂住她在后背拍了拍,好声好气地说:“不说,去吃饭吧,啊?我早中饭都没吃,饿了。”
池玫虽然讨厌邵博闻,却也不敢忘了医嘱,许医生千叮呤万嘱咐,这种患者得均衡饮食、适当运动,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愉快。
于是,客厅里的常钟山刚装好床前饭,就见他媳妇儿被他儿子搀到了饭桌上,他用饭勺末端捅了捅常远,有点嫉妒:“不是,这儿子跟老公的差别待遇是不是有点忒大了?你才来了几分钟,你妈就肯下来吃饭了,来教教你爸,你干了点啥?”
除了以毒攻毒、相互伤害,他还能干啥?不过这种剜心的套路,只有他们这些纠结的人才懂,他爸和邵博闻都是学不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常远:我出去旅游升个级,回来就不纠结了。
第50章
常远没有留宿,走之前他妈在门口说了句话,他假装没听见。
池玫说她是不会同意的,态度淡淡的,可只有了解她的人知道她坚决起来有多么九牛不回。
筒子楼的走道黑是硬伤,声控灯得跺一脚才亮,常远脚步一顿,终究是克制住了回头的欲望,安静地走进了前方的黑暗里。
这是我的事,他在心里说,取捨权在不是在我吗?
华汇p19商场后天开业,荣京总部灯火通明,各种报表、计划反覆排查,对于邵乐成来说,这註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他忙得险些上天,一通始料未及的电话又让他落了地,邵乐成左手报表右手电话,等听筒里的人报完姓名,脸上就差写满四个大字:稀了奇了。
常远这厮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他找自己干嘛?
邵乐成回过神,立刻武断地把第一个锅扣给了邵博闻,这个死基佬,叛徒!至于第二个问题他也很有先见之明,肯定没好事。
“常大总监屈尊来电,”邵乐成觉得自己得了一种“看见常远就想喷”的病,语气十分的鼻子不是眼睛,“我有点慌啊。”
“你别慌,”常远像是在大马路上,声音混在一堆汽笛声里,“是我有几个问题,想请邵大助理屈尊告诉我。”
邵乐成心里一阵无名暗慡,既然是有求于自己,那就先一边儿待着去吧,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腕錶,嘴角一直往上飘,“太不巧了,我今天通宵,没时间,这样,等我有空再聊吧。”
按照正常人求帮忙的态度,这个时候怎么也该好言好语争取几句,只是邵乐成没想到常远不走寻常路,居然十分配合地挂了,然后就再也没有打过来。
邵乐成觉得这人可真是讨厌,这他妈哪是求人的态度?然而他确实忙碌,过了凌晨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等过了几天忽然想起来有机会能在天敌面前秀秀优越感,常远的电话却是一打一个关机的状态了。
事实上不止邵乐成打不通,邵博闻也是一样,自从8月1号那天早上常远把狗和用具送过来之后,一连半个月,他就没能再联繫上这个人。
常远像是人间蒸发了。
要不是他走之前刻意交代过他想好好散散心,不会看手机,邵博闻说不定会考虑去报警,只不过他有时会想,常远现在散到哪里去了?天南海北,还是其实就在这个城市周边打转?
都说哈士奇有奶就是娘,大款却是一条良心汪,它有些食欲不振,晚上出去熘弯儿还总跑回自己家,在门口呜呜地叫门,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信号:常远走的第n天,想他。
虎子每天费尽心思的讨好它的小伙伴,邵博闻让他吃饭,他就歪着身子拿个勺子先去伺候大款,爸爸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心想真是人不如狗。
常远也是这样,走之前蹲在地上对这只汪又亲又抱,对他却连个屁也没有,一嘴毛,有什么好亲的!
邵博闻用筷子敲了敲虎子的手,以威严的眼神示意他好好吃饭,然后用拖鞋尖儿戳了戳大款的屁股,出于嫉妒地恐吓道:“去,吃饭!不然晚上带你去翠花家玩儿。”
大款吓得裂开尖嘴,仿佛ju花一凉。
翠花是前面那栋楼里的一只泰迪,争强好胜、秉性风流,最近到了发情期,日天日地也日狗,大款怕它。
8月2号,华汇p19的商场开业,giva作为国际性的奢侈品,排场摆得十分轰动,单说那天专门去工地上讨论的gg架,布置完的效果俨然一个大型舞台,高端大气不言而喻,可即使这种档次加成,商场当天的客流量也是始料未及的惨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