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落水……
是那一回,大月国的绮云公主、天淄国的六公主、巫女同行,永安宫中一个小太监, 原本是想要撞那绮云公主下水,结果却撞上了么儿。
只有这一回, 么儿险些落水。
但救她的……是巫女……
萧弋立时便记起了, 每回见巫女时, 她是什么模样。一身黑衫, 再以黑纱裹面,自然就看不清容貌模样了。
再仔细想来,身形似乎也格外高大。他那时还只当是异国女子,是有些个头极高的。
若巫女是凤亭,那六公主的身份便也就呼之欲出了。
她应当并非天淄国的六公主,而是凤亭的胞妹,斛兰。
一旦捋开了这个头, 其它关窍自然而然也就想通了。
天淄国使团为何死在了半途?
是因为他们不愿使团归国,被天淄国的皇帝从中发觉到蛛丝马迹,知道他们假扮了六公主与巫女。或许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一面杀使团,一面六公主又来与么儿陈述天淄国的狼子野心,这便是盼着大晋与天淄国不死不休,挑动战火,他们方才能从中寻得生机。
那屈然是他吗?
好似一切都串连了起来。
去李府上的也是凤亭。
屈然这个身份,应当是李府给他准备的,他原本应当是想要披着这层身份,前往丹州建功立业一番,然后插入到朝堂中来的。
只可惜么儿一眼认出了他是谁,于是主动同他说了话。
皇后娘娘高高在上,自然不会无缘无故与一个小小千总说话。
凤亭知道自己迟早会暴露,于是等到刚一回京,就装作发高热不治而亡。
那么现在他仍旧以巫女的身份留在宫中吗?
不,他先前随军出宫离京容易,但要想再回到宫中就难了。
何况后来也不曾听底下人报上话,说巫女失踪了。那便说明,自征木木翰时起,他就已经让人将他替下来了,而后他就出了宫,混入到了军中。
他的算盘叫么儿破坏了,必然不会轻易罢休。从孔凤成口中讲述的事迹,就可见此人何等心狠手辣。若不达目的,是绝不会轻易罢休的。
那他在宫外又会伪装成谁,再一次试图接近大晋的官场和皇室呢?
六公主在其中,又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她赠与么儿两瓶药,恐怕有一部分是为凤亭准备的,另一部分则是以备救他或者么儿的性命,如此便可欠下一份恩情。
那香囊呢?
作用不明的香囊,又是为了什么?
凤亭低头瞥了瞥杨么儿,她睡得很沉,马车颠簸都丝毫影响不了她。
……么儿异状,莫非与香囊有关系?
现下有了思绪,萧弋心中倒是平稳了许多。只消顺着往下查探,凤亭与斛兰二人的手段,又怎么能瞒得过去呢?
如此种种,与今日么儿动情表白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萧弋垂眸,将杨么儿身上盖着的毯子往上提了提。
……
而文昌观外。
常淑云的步子停顿在了那里,她抿了抿唇道:“皇上原来是个温柔的人。”
皇后这样冒犯,他都丝毫不放在心上。
丫鬟是瞧不出什么来的,便只怔怔道:“皇后娘娘脾气大的紧。”
常淑云抬手拍了拍她的嘴,道:“可莫要在这儿说,当心治你的罪。”
丫鬟讷讷道:“那咱们……还跟着往下走吗?”
“不了,皇上与皇后起了矛盾,我再跟上去,只怕要被记恨。”常淑云抿唇笑道:“没多少日子便是太后的寿诞,那时宫中大宴,自然还能再见。”
常淑云哪儿知道,萧弋一句话,便已经取消了太后的寿诞。
这厢萧弋带着杨么儿径直回了皇宫,未再往杨宅去作停留。
萧弋回宫后,先将杨么儿亲手抱到了床榻边放下,然后才带着赵公公去了养心殿。
他没有立时命人将六公主抓起来,而是先派了人去暗查此事。
还未完全弄清楚他们接下来的打算,便不好打草惊蛇。
待到吩咐完所有的事宜后,萧弋便回到了坤宁宫,让宫人们伺候着洗漱了,也换了衣裳,便一併与杨么儿躺在了床榻上。
他的动作惊动了杨么儿。
杨么儿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细缝,她低低地唤了一声:“……皇上。”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睏倦的懒洋洋的味道。
萧弋当即便将她抱在了怀中,低声道:“么儿若再见到凤亭,还认得出他吗?”
杨么儿迷濛地道:“……认得。气味,不会变。”
“什么气味?”萧弋问。
杨么儿便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往他的身上凑了凑,带着一点倦意慢吞吞地道:“与皇上……像。”
萧弋当即拧起了眉。
与朕像?
他抬手摩挲了两下杨么儿的面颊,眼底的色彩变得深沉了起来。
这时候杨么儿却贴着他的手掌,主动蹭了蹭,然后往他的怀里埋得更深了,鼻子好似还抽动了两下,接着认真地道:“可是,皇上更好闻……”
萧弋眼底深沉的光散去。
他低声凑在她的耳边问:“朕身上有多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