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服饰繁复,若无宫人伺候,事实上,也只能倚靠萧弋来穿。
他将人从床上抱下来,扶着她站好,然后才一件一件地往她身上套,等到穿好时,倒也是十分有成就感的。
如此忙完,方才是自个儿穿衣裳。
等到二人都整装完,萧弋才一拍手,宫人们便鱼贯而入,捧着水与帕子,将帷帐挂起来。
洗漱、用膳。
待用完早膳后,萧弋才让她拿了前一日的书出来,杨么儿背两句,他便教她其中释义,如此慢慢吞吞,也不过才教完了两页。
随后萧弋便不再作耽搁,他起身往养心殿去。
只是等走到门口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便回头道:“今日不必领着娘娘过去了,陪着娘娘玩耍便是。”
说罢,一掀门帘,外头一股冬风灌了进来,还夹杂着片片白雪。
竟是下雪了。
宫人撑起伞,又为萧弋系上大氅,他的身形便远了。
刘嬷嬷笑道:“皇上定是惦念娘娘辛苦了,便想着今日不必读书练字了,好生休息就是。”
杨么儿揉了揉腰,晃了晃头,的确觉得身子软软的,使不上劲儿。若是坐在桌案前捧起书,恐怕是又要拿额头撞桌的。
比较起读书,现下她已经被更有趣的玩意儿给吸引走了。
她紧盯着门帘,想要出去的意思已经甚为明显了。
刘嬷嬷便问:“娘娘想玩儿雪?”
杨么儿用力点了下头。
岷泽县是没有雪的。
她没见过这样的玩意儿。
之所以知道它叫雪,都还是这两日从书里知道的。
刘嬷嬷见状,便命人去取了大氅和手炉,先给她披上大氅,又将手炉塞到她的掌中。
她到底年纪大了,这样的时节不好冒着雪出去。所幸有莲桂与春纱一併跟在左右,刘嬷嬷方才松了口气。
待出了门,也不必用凤辇,只一行人撑着伞,个个都穿得鼓鼓囊囊的,在雪地里行走。
雪渐渐下得大了,地面扫了又扫,因而并不会将人陷下去。
杨么儿环顾四周,除了抬手接雪,地上便没什么雪玩儿了。
莲桂见状,道:“不如往前走走,咱们寻个亭子坐下来,点上炉子。娘娘玩儿得累了,也好有地方歇息御寒。一直在雪地里站着,若是冻着了可怎么是好?”
春纱听她考量周全,便点着头,问:“娘娘觉得如何?”
杨么儿满心惦念着雪,无论去哪里都好,自然是也点了头。
于是一行人便又往前行。
只是宫中宫人着实过分勤快了些,道上的雪竟是都被扫得干干净净,刚落下去的又不会这么快便堆起来。
这一路走着,便走到了御花园。
这园子修得极为漂亮,哪怕是入了冬,也并不见颓象,里头抗寒的花草树木依旧被仔细修剪过。园内一座亭子矗立,四周的雪竟是不曾被清扫过,早已经厚厚地堆了起来。
杨么儿一眼便瞧见了!
春纱笑了笑:“总算是找着了。”
莲桂也笑:“找雪都找得这样费力,改日娘娘不如命这些宫人不必如此大力清扫,好歹留下雪来,堆个雪人。”
说话间,众人便朝亭子靠拢。
只是还不等到近前,便听得一道尖利的声音:“大胆!来者何人?怎敢惊扰太后?”
春纱先是一惊,但随即便冷静下来,且怒意上涌,她冷声道:“大胆!皇后娘娘驾临御花园,尔等还不跪地相迎?”
若是从前听见太后两个字,春纱定是腿都要哆嗦起来。可如今再听见,便实在没什么旁的情绪了。
她不能丢了娘娘的脸面。
娘娘贵为皇后,她自然也要拿出架势才好!
那人显然并不将“皇后”名头放在心中,冷笑一声,便还要与春纱争辩。
莲桂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道:“这样冷的天,太后娘娘怎么到此地来了?你还站在这里作什么?不去通传?”
那人头上登时闪过了冷汗。
他认出了莲桂,从前跟在皇上身边的……
小太监这才转身一熘烟儿地跑了。
那亭子瞧着就在眼前,实际却还有一段距离,因为雪洒落四周有些过分亮眼的缘故,盯着瞧得久了,就判断不大准具体的距离了。
小太监噔噔噔跑上了亭子,与里头的人说了几句话。
不多时,那小太监便回来了。
他道:“请皇后娘娘移驾别处……”说完,他便缩了缩脖子,十分畏惧的样子。
他怕莲桂,怕莲桂身后所代表着的皇帝。
但他也怕太后,太后有令,他便不得不遵从。
而杨么儿这会儿并未理会那小太监,她一直微微仰着头,在瞧那个小亭子。
“有人。”她说。
“娘娘?”
“……有个人,男人。”
那小太监登时变了脸色,但他还是挂上了一点笑容,道:“越王殿下孝心,陪着太后娘娘在此地赏雪呢。”
莲桂轻声道:“是吗?”
小太监便不敢说话了。
莲桂嘆了口气,转头看向杨么儿,低声问:“娘娘还玩儿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