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檯灯光朦朦胧胧,映在他们年轻的脸上,倒真像是一部漂亮的爱qing电影。
第九节
军训一结束,学校的学生会和各大社团就忙起来,准备新一届的招新了。
b大的学生可以严格地分为两拨,一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是智商高的;另一拨则分外活跃,在学生时代就大放光芒,这是qing商高的。两者皆高的有,对此类人我们只有五体投地的份儿;两者皆低的也有,那就是类似我这样凑热闹的。
娜娜拿了许多宣传单回来,铺到桌子上一张张地挑:“看起来运动类的社团帅哥倒是多,但是我不在行啊。你们想报什么?”
“动漫社啊!你们有没有人跟我一块儿?我想好好cosy一回剑心!”徐林兴致勃勃。
据我们观察,徐林不只是对男人没兴趣,她对整个三维空间的人类似乎兴趣都不大,她狂迷二次元,对日本动漫如痴如醉。但少女漫画一概不看,喜欢的都是《幽游白书》里的飞影、《làng客剑心》的剑心、《灌篮高手》的仙道这一类,chuáng边贴满了他们的海报。
“千喜呢?你什么打算?”娜娜对徐林那些不感兴趣,转头问千喜。
“我还没想好呢,总觉得怪耽误学习的,他们说合唱团没什么意思。前几天剧社的社长倒是找了我,想让我去他们那里,他们正在拍个法国大革命的戏,想让我演呢。”
“你合适,没准就被星探发现了呢。”我打趣她。
“少来,你要报哪个吗?”千喜问我。
“英语社!”我很痛快地回答。
“谢乔,你那么用功?”娜娜惊讶地说。
“就你那个三脚猫水平,英语分班都分到慢班,你行吗?”王莹不以为然。
“还不许我笨鸟先飞努力努力啦?”
他们都不知道,我报英语社其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小船哥在那里。和徐林不同,我最喜欢看的日本漫画就是多田薰的《一吻定qing》,我总觉得里面傻傻的琴子就像我,为了能追上喜欢的人的步伐而百倍努力。漫画里琴子为了和直树在一起,就报了蹩脚的网球社。我决定也沿用这一招,虽然我想想英语就觉得头晕,但还是咬牙报了名。
“哎!王莹,那你呢?”娜娜又问王莹。
“我看这些都没什么意思,还有马克思主义学会、蒙养山人类学学社、微电子学社、古生物爱好者协会……这些都有人去么?还有隆中社和红学社,里面都是帮学究吧。真不懂你们怎么这么大热qing!”王莹挑三拣四。
娜娜贱兮兮地凑到她身边,“那我们澄澄报了什么?”
“他?好像报了山鹰社吧。”
“好!我就报山鹰社!”娜娜jing神倍增,挑出了山鹰社的宣传单,一熘烟跑回了她们宿舍。
徐林嘲笑娜娜花痴,而我却打心眼里特别理解她。
宿舍电话响了,我接起来,是杨澄打来的,他没找王莹,却找千喜。最近他常打电话过来,千喜没有手机,只有个不怎么用的大块头摩托罗拉呼机,所以找她的电话都打进宿舍。我们几个人里,数她电话最多。
杨澄大概叫千喜去吃饭,她收拾了一下就下去了。他们的关系连徐林这个二次元人类都有了兴趣,她好奇地问:“是不是有qing况啊?杨澄这就得手了?”
“不知道,”王莹说,“千喜不至于那么傻吧。”
“没准这次他就认真了呢。”我总觉得不会有人真那么坏。
“不可能。”王莹斩钉截铁。
第十节
初到英语社的我立时就被来了个下马威,他们说话居然都用英语……
其实我高考英语成绩还可以,也得了110多分呢,但那完全是应试教育的产物,什么完形填空、阅读理解,哪怕写个200字作文我都在行,但是要和别人说起来,那就立刻打回了小学生水平,只能聊聊“howdoyoudo”“howareyou”了。
小船哥很热qing地把我介绍给大家,他们都有英文名字,这个henry,那个nancy,我听得晕头转向,只会小声地微笑说hi。小船哥说我应该也起个英文名字,他叫tim,我竟然口误读成了time。小船哥说乔乔,你就叫jane吧,简爱就叫这个名字,才四个字母,好写好记。我使劲点头,感动得快哭了,从此我就叫了jane。多年之后,当我cao着熟练的英语,能跟老外愉快地jiāo谈时,我才知道其实在西方,并不太多人叫这个名字,他们问我为什么这么叫,我只笑笑答,“thisisalovestory”。他们以为我在说那本小说,却不知我只是在怀念我的小船哥。
小船哥说没事儿的,我只要装神秘就好了,在旁边听啊听的,听力就提高了,口语也就上去了,他可以当我陪练。于是每次活动,我就抱着本英文版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坐在一旁“看”他们侃侃而谈,因为始终还是听不懂。
滥竽充数这一套在b大里根本行不通,我蹩脚的英语很快被拆穿,大家讪笑的表qing令我实在没脸再继续混下去了。
小船哥安慰我说:“乔乔,没关系的,你在这里待着也不舒服,何必勉qiáng自己。学好英语急不得,你每天安排时间出来背背单词,先把四级过了。就算第一次过不去也无所谓,还能考好多次呢,毕业之前过了就行。”
想到可怕的英语四级,我更颓废了,王莹说,在b大就没怎么听说过考一次不过的,吓得我晚上睡觉都枕着单词本。而小船哥又总是不懂,我这么努力地在英语社,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船哥……”
“嗯?”
“没什么。”
我还是说不出口,就像80度的水,找不到沸腾的勇气。
我比不上琴子,到底还是退出了英语社。
同样身为英语苦手的徐林很仗义地安慰了我,她说:“凭什么咱们要考英语四级、六级、专八、雅思、托福、gre啊!汉语才他妈是世界上使用率最高的语言好不好!全地球60亿人口,1/4都在用汉语拼音而不是英文字母。以后就应该让那帮老外来考汉语四级,也给丫出题:‘第一题:小明说:这根铅笔是小红的么?小qiáng说:你大爷的!我的!问题:铅笔是谁的?选择:a.小明的;b.小红的;c.小qiáng的;d.大爷的。’”
徐林的模拟题把我们全宿舍逗得前仰后合,她得意地说:“怎么样,gān脆跟姐混动漫社吧!我们现在分派了,一拨是宅男派,打算在漫展搞人形电脑天使心、新世纪福音战士、橙路那种范儿的;一拨是御姐派,我们坚持要做出同人志,起码也得是圣战、x战记这种感觉的,绝对不能弄成一堆大胸萝莉。你来吧,也可以为我多加一票。”
“不去不去,我是走少女漫画路线的,跟你们搞不到一起。”我摆摆手。
“要不来我们剧社吧,我们要做个欧洲中世纪的话剧,不过据说要和英语社合作呢。”千喜说。
“那更不去了!”我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厚厚的英文词典,“算啦,你们就让我自生自灭吧,英语四级都不一定能过的人,就不应该去什么社团,尤其是英语社。”
电话适时响起,王莹去接,转头沖我说:“jing神慰藉来了,喏,你男朋友。”
是秦川。
他在每个不去念书的清晨都会给我来一通电话,不管我怎么解释,我们宿舍的人都不相信我们是单纯的伟大的革命友谊了。她们一致认为没人会在远洋之外有这样的惦记,即便我把他描述得凶悍、简单、粗bào、又笨又蠢。
我那时觉得,只是她们不懂我们而已。
第十一节
“餵……”
“怎么啦,这么有气无力的?”
“我的极烂英语被发现了,然后就退社了。”
“哈哈哈,我就说嘛!你们b大社团还是有底线的嘛!”秦川一下子高兴起来。
“滚!”我愤愤地说,“你这种在加拿大却只能说中文,只能靠卖身求生存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你大爷的!”
我想起刚刚徐林的汉语四级题,忍不住笑起来,我给秦川讲了一遍,把他也给逗笑了。
和秦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b大学习生猛的那些牲口们,说加拿大那群无趣的胖子,说北京秋天没有暖气的宿舍,说温哥华说下就下的大雪,说入秋的银杏,说红色的糖槭,说小船哥,说陈宝嘉。
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最安详的时间,人生那么长,多少难过,其实并不需安慰,只要陪伴。
退出英语社的我成了我们宿舍最悠闲的人。徐林的漫展争夺战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虽然都是mp的漫画,但艾儿妲和司láng神威的两大阵营已经吵得不可开jiāo。王莹最终去了学生会,系里果然对她照顾,她在那里做得顺风顺水,一副天生当官的样子。娜娜跟着山鹰社做基础的训练,最主要的当然还是关注杨澄,她说杨澄要了她的手机号,甚至会为了中午和她偶遇,特意从二食跑到三食,她觉得这才是人生真爱,至于千喜,那不过昙花一现罢了。千喜压根不管这些,他们排的戏叫《被诅咒的镯子》,一个有宗教色彩的悬疑剧,因为全英文的念白,他们临时抓了小船哥参演。在两个社团里,他是英语最好、气质最佳的男生。我因此有点后悔,当初应该听千喜的去他们剧社打杂,这样就能天天赖在他们排练场了。
他们常常排练到很晚,偶尔我会过去看。排练场的教室里吊着长长的管灯,从靠墙贴的大镜子里,我能看到自己的身影。他们在我眼前上演欧洲中世纪的一场悲欢离合,伦敦音飘来飘去,虽然听不懂也觉得好听。白灼灯的白光有些凄凉,但舞台中心的小船哥还是融合了他特有的光芒。其中有一场,是小船哥饰演的城堡内侍亲吻他晕厥过去的心爱的小姐,他垂下头,温柔而克制地捧起千喜的脸颊,轻吻下去。我看得仔细,他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于是我想起了很久之前那次《白雪公主》的儿童剧,在我闭着眼睛等待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一直到今天,还是这个样子。真是场冗长的暗恋啊,我长长嘆了口气。
经年累月的时光在不停发酵着秘密的爱恋。在那间排练室的角落里,我终于停下来想,我该怎么办。我一直追着小船哥的脚步,从他搬走的那天开始,跌跌撞撞地从我们的院子里,一直追到了b大。每次气喘吁吁的时候,他都会回过头,沖我微笑着伸出手。我从来没拉过的那双手,已经是我所有的嚮往。而他是怎么想我的呢?在我吵着闹着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在我央求他一定等我的时候,在我第一个给他看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在我胁迫他不许找女朋友的时候,他怎么想呢?把我当作撒娇的妹妹,或是,或是一种掩埋在岁月里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