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闪电瞬间短暂照亮了波涛汹涌的海面，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


    暴雨如决了堤般从高空倾泻而下，没入高高卷起的深色海浪中。


    碧霄轮的船头被巨浪缓慢抬起，近乎直指夜空，船身随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不多时，又慢慢地向下俯冲。


    闷热狭小的房间内。


    打地铺的四人不受控制地滚来滚去。


    有人觉得好玩，满脸写着新奇与兴奋；


    有人痛苦不堪，眼前天旋地转，面色苍白。


    许弘文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好似飘了起来，即将脱离躯壳时，被一只无形大手霸道地按回体内。


    大手的主人根本不管他爽不爽，无情地反复折磨着他，一刻都未曾停歇。


    他的胃里犹如惊涛骇浪在疯狂翻涌，苦到炸裂的苦胆水泛上喉咙，在口腔中肆意蔓延。


    这种身体不受自己掌控，只能被迫承受的感觉令许弘文怒火中烧。


    直到有一个不长眼的从他身上滚了过去，许弘文猛地抬手拽住，扬起拳头。


    可下一秒，手臂就被按在头顶动弹不得。


    齐绪笑着说：“古川都适应了，你怎么越来越严重了，是不是装的。”


    许弘文没力气跟对方浪费口舌，直接道：“打晕我。”


    “我不。”齐绪松开手平躺在地，传授经验：“你就当自己躺在一个摇篮中，全面放松，包括大脑。”


    “跟着我的节奏，来，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噗噗噗....”一阵连汤带水的屁毫无征兆的响起。


    许弘文青筋暴突于额际，脸色逐渐红温。


    齐绪：“不是我。”


    “我知道。”许弘文将饱含愤懑的目光投向正呼呼大睡、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的古川，抬脚踹了过去。


    古川闭着眼闷哼几声，反手挠了挠屁股，继而把手臂搭在李睿渊身上，“啪”地给了一巴掌，嘴里嘟嘟囔囔，“你再给小爷犯贱试试....”


    李睿渊慢慢睁开眼，斜过双眸看着旁边的古川。


    许久后，他漫长地叹了口气，其间蕴含着道不尽的无奈。


    屋外，各种声音交织缠绕，粗犷的呼喊，尖锐的叫嚷，孩子的哭闹....


    房间的墙壁宛如一层薄纱，根本无法阻隔那些嘈杂刺耳的噪音。


    李睿渊辗转反侧，将耳朵深深埋进枕头里，可嘈杂声无孔不入，令人难以入睡。


    “守国界线的弹药够吗？”齐绪蹲在干呕不止的许弘文身后，轻轻拍打着背。


    闻言，李睿渊胸口微微起伏，轻吐气息。


    睡不着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此，虽早有预料，但这一天来的太快了。


    如果咖喱国没覆灭，还能顶一顶，如今，变异鱼一旦上岸，直逼辉耀城。


    李睿渊深知再追究齐绪的‘罪行’无济于事，干脆道：“弹药够，缺人手，你送我个儿子吧。”


    “好啊。”齐绪一口应下。


    若要说人类对宇宙的探索仅有百分之五，那么对海洋的认知也是一样，光靠‘人’怕是防不住了。


    “我让齐战天过去，不过他最近开始学人调皮捣蛋，你心里有个底。”


    “齐战天啊....可以。”李睿渊分家时见过一面，还会扶老奶奶过马路，比骑老头过马路的爹强。


    李睿渊：“到辉耀城后，先把钱博给我宰了。”


    齐绪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那个篮球巨星？”


    李睿渊点头，嘴角划出一抹冷笑，“我让他代管理，他却要跟我玩谋朝篡位。”


    晚饭时打电话让他加强对国界线的巡逻，对方的口吻好似他是皇帝，一口一个“嗯，我知道了”，“海上状况多加留意，一旦有变，即刻上报。”


    李睿渊想想就来气。


    钱博与没了齐绪就好像活不了的程泽凯全然不同，完全不在意他的生死，连“注意休息”的客套话都没有，把他当小弟差遣。


    既然这样，还留着干什么。


    “水...水....”许弘文仰头倒在床铺，有气无力，“热.....”


    齐绪拿起水瓶撑直许弘文，将瓶口抵住对方发白的嘴唇，一点点往里倒，“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许弘文鼓起腮帮子率先涮了涮口中的苦味，然后把稀释的苦水咽肚子里，这才说：“不....过几天习惯就好了....”


    李睿渊坏笑道：“几天可不够，即使是在船上呆了10多年的老水手也会晕船，除非你一辈子都住船上，那可能就习惯了。”


    许弘文顿时垮下脸，抽出枕头砸向李睿渊。


    齐绪想去问问驴子有没有晕船药，便起身把门敞开。


    外界的噪音瞬间奔腾而入，如雷贯耳。


    “梭哈！你敢不敢跟！我就问你敢不敢！”


    “哈哈哈哈！小妞！快来给我们周哥倒酒！怎么没一点眼力劲！”


    “先生，两点了，我们该下班了....”


    “下什么班！正玩着呢你扫什么兴！”


    “老子还没见过赌场晚上下班的，哪个不是24小时营业！”


    “怎么着，看我们不是军官就不想伺候是吧！真是势利的婊子！”


    齐绪回头望着李睿渊，“你员工被人欺负了，不去看看？”


    李睿渊掀起薄被把头一蒙，“不用，有人会出头。”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踏在地上都似重锤，隐约间夹杂着铁链碰撞的脆响。


    那声音恰似黑白无常前来勾魂索命时晃动的锁链，令人毛骨悚然。


    齐绪抬手拦了一下女阎王：“古姐，许弘文晕船，除了药吃什么管用？”


    “生姜磨成粉泡了给他喝，或者闻橘子皮。”


    女阎王撂下话前往二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狂野气息。


    齐绪垂眸注视着仰头观望的来往民众。


    他们的视线皆聚集在古灵的红绿色睡裤，若无其事般不断调整着姿势。


    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神偷偷地往那裤腿缝隙间瞟，企图从中窥探到一丝别样的、能满足欲望的隐秘画面。


    他们看得入迷，丝毫没察觉到女阎王已然挥起了沉重的铁链。


    古灵横臂一扫，厉风呼啸。


    勾肩搭背站成一排的人避之不及，脸全都开了花，疼得嘶声吼叫。


    “草泥马啊臭娘们！我...嗷！”


    “一起上！”


    齐绪见古灵应对地游刃有余，便走向驴子房间。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人。


    齐绪想，那应该就在娱乐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