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唯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看守所,今日又下起雪,他与小山见的最后一面,也是这样的雪天。
他走到阿润家中,他想要靠近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迈步她的面前,他停在面对她三步之距。
因为宋万里的自首,小山之前所有的冤屈和做过的那些努力都昭告于天下,阿润得知时,释然地坐在地上,沉沉痛哭起来。
宋唯的突然拜访,阿润不是没有预感,她甚至已经能够情绪平静地等待着他。
她和他也需要结局。
小豆沙在小区内和其他的孩子一道堆雪球,她的快乐和平和还在。
那是上辈子的豆沙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也是父亲放弃一切也想要给她的东西。
她对着宋唯,轻轻笑了笑:「过来吧。」
宋唯犹豫着走近。
阿润抬头,伸出手拍拍宋唯的肩膀:「是我把她送进去的,是我想杀她,你可以恨我,但不要再接近她。有些人已经变成黑洞,以身饲虎决不能使虎感化。」
宋唯心中难受极了,险些站不稳:「你不恨我?」
怎么可能不恨。
但是这话阿润不能跟宋唯讲。他的半生都耗在自责和痛苦之中,很没必要下半辈子也如此去活。
每个人的好时光都只有那么久,一眨眼就坠入时间的陷阱,老了也倦了,有时感觉连活着这件事都像是假的,阿润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怨恨。
她想了想,却还是决定告诉他本该隐瞒到死的真相:「你似乎已经知道了我曾经在十五岁建立威英帮之事。那是我许多年前和小山决裂,而后出走的原因。只是,威英帮的取名恐怕并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宋唯一愣。他当时猜忌阿润杀死莺莺,也有这些原因。他潜意识把阿润当做贼祖,潜意识认为阿润某日因仇杀人也符合其身份本就暗含的戾气。
至此看来,宋唯哪怕真的喜欢她,也似乎从未给予完全的信任。
人性之复杂,人心之反覆,可见一斑。
因人正是如此,如何无可奈何都是无可奈何之事。
哪有人不是从新生的完整被撕裂成成人的支离破裂。
「生我之母叫莺莺,养我之父名唯。我各取一字。」阿润平静地看着前生的养父。
威英令她不可忘记父母。
她终于吐出压在心中的像沉沉巨石一样的秘密。
前生,父亲死后,奎因的手下派人来杀她,她握着父亲的遗物,带着恨意,扣动了父亲临终时握着的那把枪。
而这把枪,父亲一直带在身边,心情不好时就会拿出擦拭。
当她今生看到侯起从小山骨灰盒中取出的那把枪,才知道,父亲一直珍藏的那把枪正是小山被奎因杀死时所用之枪。
父亲恨了小山一辈子,却依旧放不下这挚友,而带走了这把枪。他时时提醒自己,要为死去的冤魂复仇。
而她扣动扳机,握着父亲的笔记遗物,再次睁开眼时,已孤零零走在北京的街道上,遇到了一身警服的少年唐小山。
十五岁的她不知命运何意。
今日才明了。
不是笔记把她带到了小山的身边。
是共同死于一枪之下的命运令她走到少年唐小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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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警界高层牵连甚深,甚至有高级警官被她所害,奎因如侯起所愿,作为外事事件和意国交涉之后,全程在我国受审。
她没有被引渡。
阿润了却一桩心事。
豆沙依旧由她抚养,宋唯偶尔来探望。
但是多半不见阿润。
他一时还不知如何面对阿润,但是总算渐渐地恢复。
与宋唯相反,司徒斐反而赖在她的身边。
她做什么,他都跟着她,像一只沉默的猫咪。
「您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吗?」阿润好笑。
她是指小山令他保护阿润免受奎因加害的任务。
「没有那个任务。」司徒斐看着阿润的笑,他也笑:「我就是想来找你,便来了。和小山不相干。」
阿润有些惊讶。
阿润细想,倒也说得通。毕竟抓捕奎因的过程,他一点一滴也没有参与。
在奎因身边卧底时也是,从未尽到什么卧底之责,随意极了,因此奎因连被捕时也闹不清司徒是何方人士。
「我听盖云大哥说,小山重利酬你。」阿润还有疑问。
司徒似乎相当无奈:「你张嘴闭嘴就是小山。」
「你不喜欢小山。」阿润苦笑,她还没办法把满脑子的小山清除,这辈子恐怕都不能了。
「我不是警察,不喜欢警察,也不想听到任何和警察相干之事,更不会参与其中。」司徒一直是惫懒模样,此时却显得认真。百度笔趣阁mm,更多好看小说免费阅读。
阿润觉得这可真是个怪人。
一直保护着她,只是为了她。
与名利无关,与身份无关。
「为什么这样喜欢我?」阿润皱眉问他。
男人抚摸着她渐渐长长的头发,温柔地把鼻子贴在阿润白润的鼻子上,温柔地看着她:「你可真敢说。」
阿润后仰,不希望彼此的关系再次变得尴尬。
司徒用双手环抱着她,淡淡开口:「别躲了,我快死了。气死我于你有什么好处。」
阿润噗嗤笑了出来,为了耍赖,司徒真是什么理由都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