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沙目瞪口呆,小山顺口语说完,才发现自己说多了,抬头笑了:「就是那本上面画着一只小翠鸟的书。」
豆沙想了想,问小山:「是不是上面有焦油味道,被爸爸熏了三块烟渍的那本?还有一点点香油的气味,也许你吃饭时看书曾滴到上面过油?」
小山吃完了,放下筷子,大眼睛含笑看着她,说:「是。」
豆沙额角有点汗,她去寻书,却觉得背后有一道灼热目光,烤得人发慌。
小山趾高气昂地拿着书,打了个嗝,才离去。刚巧碰到邻居李家妈妈正在煮猪肉,慌忙叫住小山,把闷得软嫩滑爽的五香猪脑盛了一碗给他吃。
她对豆沙说:「你不知道,这孩子打小吃猪脑出了名。他妈妈去得早,小山当时也小,想来是吓住了,整日很消沉,傻呆呆地也不肯说话,大家都觉得孩子怕是不好了,他姥姥天天跑几里地,去市场给他买鲫鱼和猪脑炖汤,硬生生吃回来了。嘿,亏得他也长得好,谁看着不喜欢,从那会儿起,邻居家煮了猪脑,都要给小山盛点,小傢伙脸红扑扑的,一口小细牙,一口一口斯文地吃着,还要甜甜地喊我妈妈,我到现在都记得唷……」
老人很慈祥,和小山执手相看泪眼,小李姐姐正在给豆沙织袜子,瞥了一眼:「以形补形。」
都吃成啥了!披上鸟毛立马给你飞上天!套上猴皮立马给你砸香蕉!砸一头包也能装释迦牟尼!不带含糊的!没有他不会的!
天真的妈妈!
天真的豆沙!
你们都被他骗了呀tot!!!
作者说:这是一碗红豆沙。这是一只绿蛙精。是大碗实在红豆沙甜死绿蛙精还是绿蛙精吃了大碗实在红豆沙。
第20章 小侯内衣起风波
小山去了,豆沙却也没闲着,仍有一些祭祀的猪肉、做凉菜的牛肉、包饺子的羊肉、做丸子的鸡肉以及各色蔬菜、豆类都要去市场买来,过完小年,就要闭市了。
l市最大的市场就位于从前市中心的老校场,后来新中国成立,老校场规划成为了市场,小商小贩林立,摆一地,铺一桌,含着露珠带着泥,铺子叠铺子,蔬果压蔬果,隐隐绰绰在叫卖声中藏着的是后排的布行、时装店、内衣店及五金店、佐料铺子,颇杂乱热闹,小老百姓过日子不像电视剧。
过年过节市场几乎挤攘不动。豆沙却抱着篮子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穿梭。市场一前一后两家铺子生意最旺,围得水泄不通。前头那家臭得出奇,后头那家香得出奇。豆沙个子不高,记了好一会儿才瞧见,臭的是在卖湖南的小吃臭豆腐,招牌挺朴素,老闆是个戴眼镜的小年轻,长得文质彬彬,临时搭的小桌上还放了本高中数学,他手势利落,炸得焦脆的黑豆腐被开了白白的肚子,塞了满满的蒜蓉和辣椒,盛出时浇了不知名的酱汁,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好吃,豆沙能忍那臭味,就要了五块,竟然十分美味,一边吃一边问老闆这个调料是怎么做的,小年轻看着豆沙直笑,想啥呢,姑娘,告诉你我吃啥。
至于那间香得让人打喷嚏的,则是一间内衣铺子,姑娘们围得水泄不通,豆沙好凑热闹,也竟挤了进去,跟坐在内衣堆里的老闆大眼瞪小眼。
这个老闆俊得吓人,眉眼也张狂得吓人,他嘴里叼着烟,蹲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叽叽喳喳的姑娘们,亦像是警惕扒手出没,手臂上的纹身若隐若现着,似是一条龙的鳞纹,骨节分明、长着冻疮的手中则握着一沓钱,都是姑娘们送上的票子。他嘴里不停地吆喝着,诸如「这件您穿上可以,大小也合适」「什么,货源,我从上海进的货,广州的那批不行,尽管穿,不变形」「那个有其它颜色,什么,黑的?黑的没,您皮肤这么黑还穿黑的呀,穿紫的吧,紫的衬脸」「80d?您……您估计也就76a,别瞎买,买了空杯别扭!」「害什么臊,为了奶娃娃,您也得挑一件。『没有健康的大奶奶,就没有健康的儿童』,这还是民国那谁,对,胡适说的!」「来来来,姑娘们,快来看了,小侯内衣店,让您穿上人生第一件合适的洋内衣,各种花色各种颜色各种型号,来喽,来找小侯喽!」
豆沙仰头看「小侯」,「小侯」头上是闪着明晃晃的七彩灯的招牌「小侯文胸」四字。旁边画了个猴子当防伪商标,一句不伦不类的英语「monkey tiger」。候旺如虎。
这个朴素的年代一定有男人卖内衣,也一定有男人卖内衣卖得浑然忘我学富五车的,更一定有男人卖内衣吆喝得比卖菜的更理直气壮的。这不,林子大了,鸟来了,见了。
也许豆沙的眼神过于痴呆,老闆指着豆沙,一边骂一边赶:「去去去,多大点儿,毛都没长齐,也来买内衣。没你穿的,走啊。」
一边骂一边跟其他顾客聊:「现在真是世风日下,小孩儿都忒早熟,全臭美去了,这些洋玩意儿小孩不能穿的,俩荷包蛋净浪费钱。要我说,孩子就得管,不听话就揍到听话。」
他还挺保守。
豆沙拿手帕擦擦头上如浆的汗,费劲地抱着篮子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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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六,宋唯果真把小山给他的地址、八字交给了寇婆,八凉八热是塑胶袋提着,放到了案上,三万块钱是从他爹当初在他来时预留的存摺中借的。他爹说借一天利息三百,抵得上宋唯一月工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