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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流放犯人

    无论县太爷打着什么算盘,能顶着风险给他大开方便之门,一方面说明杜武跟他私交很好。


    另一方面也说明这位大人重视农业生产。


    这是好事。


    杜武陪周诚去铁铺定了锄头、铁镐、犁铲和耧车的开沟器,又带他去木匠那里。


    很顺利,小半天时间就搞定。


    约定好十天后就能来拉。


    周诚软磨硬泡,把铁匠刚做好的一把锄头买了。


    有县太爷的手令,打造用在农具上的铁器不受限制,价格却不能便宜。


    周诚的金库眼瞅着快空了。


    没粮食没安全感,没钱同样没安全感。


    跟杜武分开后就去迎客来,瞧瞧能不能赚点银子。


    周诚有好一阵没来迎客来,这时候不到饭点,酒楼里门可罗雀,两名店小二无精打采的抹着桌子。


    两人见到周诚客气的打声招呼。


    “周老弟。”孙掌柜笑着迎了上来。


    “孙掌柜,最近生意怎么样?”


    孙掌柜苦笑着摇头:“粮价上涨,肉跟着涨价,买卖不好做啊,周老弟近来怎么样?”


    粮价疯涨后,酒楼的生意受到不小冲击。


    福来居已经关门歇业,迎客来也在苦苦支撑。


    胡屠户的猪肉铺从隔天卖一次肉变成五日卖一次肉。


    农民好歹还有地种,镇上、县城的人找不到活儿干就只能吃老本。


    一个铜钱恨不得掰成三瓣儿花,哪还有钱买肉下馆子。


    他的月例从五两降到一两,直接砍到脚脖子。


    东家挣不到钱,还开着酒楼给他和几个伙计一份糊口的活儿干,就已经满心感激,哪还敢讨价还价。


    周诚一听就知道赚钱的希望落空。


    果然,赚钱要趁早。


    不过没事,赚钱的方式多的是,不急。


    “挺好,来镇上买点儿东西,顺道来看看老哥。”


    两人正闲聊着,街上传来男人的怒骂呵斥声,周诚探头看去。


    一群穿着囚衣,戴着枷锁手铐脚链的男女老少,被五名官差押解往这边来。


    众人满脸菜色,头发脏污凌乱,双目呆滞无神,嘴唇干裂出血。


    囚衣脏污不堪,一些人身上还有暗褐色血污。


    光着双脚步履蹒跚的走着,稍微走慢点官差手里的皮鞭就劈头盖脸的挥上来。


    就一个大写的惨字。


    孙掌柜在一旁压低声音说:“不知是哪位达官贵人犯了事,流放到咱们这儿来了。”


    周诚震惊:“流放犯人不是发配到荒凉贫瘠、气候恶劣之地么,咱们照西县这么富庶的地方怎么就成流放地了?”


    青山绿水,土地肥沃,遍山都是能吃的。


    孙掌柜噎了下,他在镇上生活了四十多年,县城州府没少去,照西县这个穷乡僻壤什么时候成了富庶的地方?


    明明很穷好吧。


    孙掌柜清清嗓子道:“周兄弟有所不知,比起富庶的江南,咱们这儿可真真是苦寒,不过,流放的犯人送到这儿来倒是头一遭。”


    周诚点了点头。


    唔,照西县一年有半年冰天雪地,倒也说得通。


    一些影视剧里看到的流放犯人,一个个穿的干干净净,剧组不走心很难让人代入。


    看看现实版,周诚就觉得在古代做官风险极大。


    伴君如伴虎,辛辛苦苦考上科举,费尽心思往上爬,罪臣不一定就非得是做了恶事,或许就因为哪句话惹怒了皇帝就落得这个下场。


    自己掉脑袋事小,还会连累一家老小。


    更要命的是连坐、株连三族、九族之类的。


    享受过的人受牵连遭罪也就认了。


    那些没有沾到光的远亲,造孽的莫名其妙就遭了横祸。


    那才叫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周诚再次感叹,在古代,活着真难。


    想要活的好,更是难上加难。


    难怪人人都想做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生死的皇帝。


    妄言统治者被人听到,一旦告发也是要蹲大狱的。


    搞不好下一个被流放到山咔咔的就变成了自个儿一家。


    周诚和孙掌柜满腹的话不敢讲,互相拱了拱手道别。


    粗盐和糖的价格水涨船高,一斤涨了将近二十文。


    不吃糖没事,不能不吃盐。


    再这样涨下去,还让不让老百姓活。


    周诚在杂货铺逛了一圈,买了些用得着的物品。


    往骡车里放了两麻袋土豆、一麻袋红薯、一麻袋玉米粒。


    他已经摆烂了,反正陈芸娘会帮他圆谎。


    等官差和流放犯人走远,这才赶着骡车慢悠悠往家里走。


    半道上,周诚见到路边一棵大树下趴着一个犯人。


    没到流放地就被扔在路上的,多半是尸体。


    周诚上辈子生活在和平繁荣民主的世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尸体。


    这一片方圆数里没有人烟,周诚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心里发慌。


    盯着尸体狠狠咽了咽口水,暗骂官差缺德。


    好歹把人埋了呀,扔在这儿吓谁呢。


    山里的野物吃了还好,过些天温度一上来,尸体腐烂了不吓死人也要熏死人。


    有瘟疫更可怕。


    周诚深吸口气,忍着恐惧,拿起骡车上的锄头准备挖个坑把人埋了。


    还好有把锄头,不然刨坑得刨到什么时候。


    周诚就在尸体旁边挖坑,快要挖好时,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他的衣摆。


    周诚的心脏差点罢工,用尽毕生的勇气才没有扔下锄头和骡车撒丫子狂奔。


    一动不动,瞪大眼睛盯着那只手,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从他衣摆上滑下去。


    这时周诚渐渐冷静下来,蹲下身在犯人的颈上探了探。


    身体滚烫,显然是在发高烧,还活着。


    这是生病走不动被抛弃了。


    人命如草芥的万恶封建社会。


    周诚松了口气,不是尸体就好。


    把人翻过来,是个女囚,年纪很小,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领口处的皮肤有鞭痕,后背的衣服上有血迹,拉开衣服一看,后背上有两条交错的鞭伤。


    皮开肉绽,伤口已经发炎。


    真是造孽。


    周诚拿出水袋给她喂了点水,又给她喂了块蛋糕。


    小姑娘烧的厉害,好在求生欲很强,还会进食。


    给她吃了食物,周诚把人抱到骡车上,喂了点退烧药和一颗阿莫西林。


    能不能活周诚不清楚,死马当作活马医。


    周诚观察地上的脚印,发现官差和流放犯人是往另一个镇去了。


    到底是条人命,周诚没法把她丢在野地里不管。


    既然被官差扔在路边,连手链脚拷除了,想来她的名字也被划了。


    一个受伤生病的小姑娘扔这儿就是让她自生自灭。


    应该不会惹上麻烦。


    傍晚时分,倦鸟归巢,村里炊烟袅袅。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一天时间,荒地大变样。


    一百多棵树砍倒了一半,树根刨了好些出来,犁过的地,植物根茎也都刨出来。


    昨日还枯草丛生,树木林立,今日把树砍倒一些,瞧着舒服多了。


    面积似乎更大。


    照今天的速度,再忙活十来日就能把这片荒地全都开垦出来。


    想到自己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周诚笑裂了嘴。


    帮忙的村民都已回家,李芙蕖四人还在地里劳作。


    “相公回来了。”


    李芙蕖吆喝一声让耕牛停下来。


    “媳妇儿。”周诚跳下来骡车,揽着她腰,不嫌脏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李芙蕖抿唇笑着指指另一边脸,周诚从善如流的在她另一边脸上亲一下。


    “这两天累坏了吧。”


    “不累。”李芙蕖看周诚的眼神能拉丝。


    周诚秒懂,捏捏她的鼻梁,眼神暧昧:“晚上相公好好犒劳你。”


    李芙蕖从不知道含蓄为何物,笑着点头:“好啊!”


    打情骂俏完,周诚看看远处的陈芸娘三人,跟李芙蕖说起了正事。


    李芙蕖听完后掀开骡车车厢的帘子,看着里面的小姑娘说道:“别告诉大姐二姐和四妹她是流放的囚犯,免得她们担心。”


    李芙蕖认为周诚救一个囚犯着实不妥,但她无条件支持周诚的决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官差寻来再说。


    “我知道,得先把她这身衣服换了,我犁地,你带她回去换,再把换下来的衣服烧了。”


    “好。”


    “对了,车上四个麻袋的东西不能吃,那些东西对我们非常重要。”


    “知道了。”


    李芙蕖赶着骡车走了,周诚接过她的活儿继续耕地。


    春耕和秋收,农民不到天黑舍不得收工。


    骡车赶到院子拴好,李芙蕖回屋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再回到骡车上给苏樱换上。


    “喜娘,有没有热水?”


    从京都走到平安镇要两个多月时间,苏樱身上的味道着实熏人,得帮她擦洗一下,伤口也得处理。


    “有的,芙蕖姐姐。 ”凌喜娘大声回答。


    天气回暖,这几天只烧炕没烧地龙。


    李芙蕖把地龙和没住人的屋子的炕烧上,将苏樱抱到屋子里。


    去灶房打了一桶热水,让喜娘继续再烧两锅水。


    苏樱吃了退烧药和阿莫西林,温度已经降下来。


    李芙蕖用了三桶水才将她的头发洗干净,又将她身上仔仔细细的擦洗干净。


    凌喜娘姐妹就在边上帮忙。


    妞妞抱着布娃娃好奇的看着。


    “芙蕖姐姐,这位姐姐是谁啊?”


    “不知道,你姐夫看她可怜把她带回来。”


    李芙蕖帮苏樱把头发擦干,找出金疮药,洒在她的伤口上。


    “好了,我们都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诚几人也都收工回家。


    牛是金贵的农业工具,青草长出来前,不单单喂稻草,每天还得喂点大豆之类的粮食。


    普通人家就算买得起牛也未必养得起。


    周诚喂好牛进屋,问李芙蕖:“人醒了没有?”


    陈芸娘几人都知道周诚救了个小姑娘回来,全都跑去看去了。


    李芙蕖摇头:“高热退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急,开饭吧,等会儿记得给她喂点粥。”


    晚饭后周诚跟四女讲他带回来的三袋粮食。


    他还没开口,陈芸娘就惊喜的说道:“相公,你遇到那位卖红薯的商人了?”


    周诚在心里暗暗为机灵的陈芸娘竖个大拇指。


    “嗯,这次运气好,不但买到一袋红薯,还有土豆和玉米,我们可以试着种一种,说不定也是跟红薯一样,高产又美味的粮食。”


    种在屋里的红薯,红薯藤吃了大半个冬季,红薯烤着吃、煮着吃、熬粥都很美味。


    周诚买的是亩产高味道又好的红薯,科学种植,肥料跟得上的话,按照一斤十六两算,亩产能达到六千斤左右。


    土豆能达到三到五千斤,玉米一千斤左右。


    红薯藤人能吃,能喂猪喂牛,红薯美味管饱,能救人命。


    这个必须多种。


    “好啊,他有没有说怎么个种法?”


    “土豆就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发芽后切成小块拌上草木灰就能种,红薯直接种地里,红薯藤长出来后割下来插土里种。


    玉米就跟点豆子一样。”


    陈芸娘思索了一下说:“那这一袋红薯岂不是可以种出很多红薯来。”


    “对啊,四到五斤种薯可以种一亩地,这些红薯可以种二十亩地。”


    陈芸娘露出狂喜的神情:“这么多啊!”


    “正因为如此,价格也比较贵,咱家现在是一个铜板都没了。”周诚摊手。


    周诚和陈芸娘一唱一和,凌媛娘三人都深信不疑。


    李芙蕖道:“相公不用担心,我有钱,你等下,我拿给你。”


    李芙蕖回屋打开自己的柜子,拿出一袋银子,足足有一百多两。


    陈芸娘等人惊呆了。


    一个姑娘家竟然有一百多两银子,那是打了多少猎物卖才攒到的。


    凌媛娘和楚黛为此深深感到自卑。


    周诚笑着把袋子放回她的手里:“这是你辛苦攒下的私房钱,我不能要。”


    “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李芙蕖有点不高兴,觉得周诚把她当外人。


    周诚揽着她的肩:“我们当然是一家人,但我是男人,怎么能要你的银子,应该我挣银子给你们用才对。


    这样吧,我要用银子再跟你借。”


    “那好吧!相公你要用银子一定要跟我讲。”


    晚上睡觉前周诚又给苏樱喂了一次药,让凌媛娘跟她睡一个屋。


    万一夜里发高烧才能及时发现。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得把人治好才行。


    酣畅淋漓的情事后,李芙蕖坚持将自己的家当全都给了周诚。


    捏着周诚的下巴严肃的说:“相公,夫妻一体,我的人是你的,我挣的银子也是你的。”


    周诚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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