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说出了幻象真正的名字，它的脸看起来更加震惊，缓缓跪在了地上，这时候它的脸看起来更像是人而不是邪气所化的幻象，甚至那双死寂一般的眼睛里都透出一丝神采。


    我主动走上去开口道：“徐白证仙失败，或许是因为秦家没有借出家传之宝，你为徐白复仇尽孝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你可曾想过也许徐白拿到了秦家的家传之宝也会证仙失败，仙途缥缈难定，数百年来几乎无一人真正成仙，你师父当年虽然是圈中高手但也并非绝顶人物，他成仙的机会微乎其微，你明知这一点却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来向秦家复仇，这又是何必呢？”


    方策看着我，黑洞般的嘴里居然隐约传来声音，那声音伴随呼啸而过的大风进入我的耳朵，那是一个文弱的声音，一听声音便知道这是一名并不强势，温柔善良的男人。


    “我出生不好，父母外出打工一去不回，家里只有一名瞎了眼的老奶奶，我五岁那年奶奶重病死了，丧葬费都是村子里大家凑的，我吃百家饭遭百家白眼，好在六岁那年师父来了村子，我还记得那天下着雨，我在三叔家干活，拿着破伞往家里跑，看见了站在老庙屋檐下面躲雨的师父，我想着自己也快到三叔家了，就把破伞借给了师父，没想到第二天他来还伞，问了我的八字给我算了一卦，说我是朽木落金之命，脑袋不好也没有发财的命，生来就苦而且一生只有一次转机，便是在金落之前被人发现，师父还说我命里有缘，甚至可能是仙缘，但仙缘难料或许我已经错过了，后来他把伞还给我说替我算命就当还了恩情，我看着师父走远的背影突然傻乎乎的问了一句，问他是不是能收我为徒，呵呵……”


    方策笑了起来，我猜想这段回忆大概是他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光，也是他这一辈子最好的际遇。


    “所以，师父便是你的一切，你觉得秦家赖账等于害死了你师父，对吗？”


    方策的笑声停止，灰白的瞳孔里迸射出仇恨，它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答应了师父，又不遵守约定，就是他们害死了师父，我师父天纵奇才距离证仙成功不过一步之遥，就是秦家害死了他，他们该死，秦家该亡！”


    被我重新提起了这段仇恨，方策的杀意再次提升，周遭的邪气也跟着翻滚起来，我叹了口气说：“秦广已经死了，还有好些无辜的人因为此事受到牵连，你现在也被我打成强弩之末，放下仇恨，让一切散去吧。”


    “不，秦家的人都要死，不止是秦广一个，我师父的命比他们整个家族比这世界上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更珍贵，我要让整个秦家陪葬。”


    方策越来越激动，再次爆发杀意，已经被打散的邪气也跟着涌动起来。


    “我其实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虽不知世上是否真有转世轮回，但我希望能有，那样来生你或许还能拜入徐白门下……”


    我举起手，掌心贴着一张符纸，但这张符纸并非镇龙焚虎那样攻杀强力的符纸，这张符纸是王鲲交出的符纸中最特别的一张，名为平怨符，用此符需要配合地藏古经诵念才有作用。


    而其最大的效果便是超度，超度本身在圈子里很常见，杀生便要超度，化解怨气以求转世，至于是不是真有转世这还两说，超度之后死物身上的怨气散去，不至于出现异变，但超度的强度因人而异，今日若是来一名活佛级别的强者，那只需张嘴诵经就能将方策的邪气驱散，而我并非超度专业户，也就没那个本事。


    之所以现在使用超度，原因有两个，其一是现在的方策已经遭受重创，乃是强弩之末，在我看来用超度在配合王鲲那里弄到的平怨符就能将剩下的邪气驱散，其二便是我在方策身上寻找到某一点的感同身受，我们都是徒弟，我们都是生来便不被公平对待的人，我们也都是因为遇到了一个师父才改变了命运。


    我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我师父因为某个家族的赖账而遭受重创甚至死亡，我也一定会做出和方策相同的事情，我从未站在道德的高处看待方策。


    所以我选择了超度这种相对温柔的手段对待方策。


    口中诵念经文，手里的平怨符开始发热，我轻轻抖动手腕，平怨符缓慢飘出，我闭上眼睛，耳边呼啸而过的大风中传来邪气散去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凄厉的惨叫。


    良久之后，风停了，我睁开眼睛眼前已空无一物，我最后听到的是方策文弱的声音，没有任何戾气，好似已经看开了一切。


    他淡淡地对我说：“谢谢。”


    伴随邪气的消散，六妖破门完全破解，我转身看向远处，终于能看见后院的大门，但我并没有向着后院大门走去，而是转身朝秦广的私人库房移动，现在的我还需要找到对抗可能会到来的异变的方法。


    在我看来，秦家神秘的家传之宝或许就能助我一臂之力，而这件家传之宝极有可能就藏在秦广的私人收藏库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