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的山林里，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披着破旧的斗篷站在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远处。


    就见一群同样穿着破旧的孩童正聚集在山洞的洞穴处，用搜集来到树叶点起了火，然后用身上的破衣服煽动着火焰烧起的烟雾，将它们全都灌进对面山洞的洞穴中。受到烟雾的干扰，山洞中顿时传来一阵动静。眼见如此，作为孩子们头领的亚瑟高呼道：


    “快走，它要出来了！”


    就听一声怒吼，一头灰色的狗熊从山洞中跑了出来。在这本该冬眠的天气，它却被呛人的烟雾给吵醒了，当下怒不可遏冲出了山洞，想要看看到底是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打扰了它的休眠。


    眼见狗熊冲出了洞穴，孩子们纷纷向四周逃散而去，作为孩子头目的亚瑟则挥舞着身上破旧的衣服，高呼道：


    “傻瓜，来追我啊！”


    狗熊本就因为冬眠被打扰而怒不可遏，如今看到一个小孩子居然敢挑衅自己，当下愤怒地向朝他跑去。只是赶走没两步，它就忽然觉得脚下一空，整只熊仿佛飘起来一样掉了下去。


    原来孩子们在放火将狗熊引出来之前，就在这周围的雪地里准备了好些个陷阱。只等狗熊跑出洞穴，他们就可以将狗熊引入到陷阱之中。这些陷阱里还被孩子们安置了许多木刺，狗熊掉进陷阱之后立刻被木刺扎穿了肚子，哀嚎了一会儿过后，便一声不吭地死在了洞穴里。


    “赢了，我们赢了！”


    看着陷阱里狗熊的尸体，亚瑟高呼道！


    紧接着，周围的孩子们一个个聚集到陷阱周围，欢呼起来。只有高处的阿尔托莉雅依旧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小心提防着刚刚的动静可能招来的野兽与猎人。


    眼见狗熊已经死亡，尸体也已经被大家抬出来之后，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女孩才小心翼翼得从树上爬下来，看着狗熊的身体道：


    “有这么大一只狗熊，这个冬天我们就能熬过去了。还有，狗熊的熊皮我们得小心翼翼地剥下来，这可是保暖的好东西。”


    听到阿尔托莉雅的建议，孩子们纷纷称是。


    接着，阿尔托莉雅又看向洞穴道：


    “还有，这个洞穴刚刚被烟熏过，只有一只狗熊跑了出来，想来里边应该没什么猛兽毒虫之类的。既然如此，我们以后就以这里为基地吧！虽然山洞阴冷了些，但总比没地方住要好。”


    一群流浪儿们听到阿尔托莉雅的建议，自然又是点头，名为亚瑟的少年更是竖起大拇指道：


    “阿尔托莉雅，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感觉你根本不像个骑士，更像个王呢！”


    说到这里，亚瑟又道：


    “哦，对啦，等我将来在战场上立下战功，成为了骑士，你就来给我当王吧！作为骑士的我啊，最想要效忠的就是你这样能带领我们吃饱饭的王了！”


    “可是，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成为像亚瑟你这样的骑士。”阿尔托莉雅有些羞赧道。


    “哈哈哈，阿尔托莉雅，你别说笑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当骑士呢？”亚瑟爽朗地笑道：


    “再说了，当王有什么不好？有数不尽的面包，有喝不完的美酒，做什么都能有一大群骑士跟随，又威风又体面！而且，再是勇猛的骑士，也需要王的带领才能获得胜利啊！就像我，带着大家只能去偷东西。而阿尔托莉雅你却能带着我们去打猎，教我们挖陷阱，让我们能在冬天吃上肉，这可比单纯地向前冲要厉害多了！”


    是啊，我们需要一个王，一个能带着大家吃饱饭的王！


    这就是这个时代最底层的人们最简单的追求。


    当时的阿尔托莉雅在一群流浪儿中，充当着类似军师的角色。依靠着自己在蛮族部落里学到的打猎技巧，大家的日子渐渐的好了起来。


    当时的亚瑟想着长大后加入军队，通过战功获得国王的册封，成为游吟诗人口中传颂耳朵骑士。当时的阿尔托莉雅则想着成为贵族家的佣人，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女仆长，成为当时社会上少有的体面的女性。


    那寒冬的夜空下，流浪儿们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星星，畅想着自己的未来与梦想。孩子们有些说想要成为牧师，有些说当个猎人就好，还有人说想要成为面包房的师傅，因为这样就有数不尽的面包吃了，而且面包里也不会有沙子与木屑。


    然后，大家就会知道，梦想就如同星星一样，你能看得见，却根本摸不着。


    那天，那座山，那片雪中，忽然闯进来一群不速之客。


    “不好啦，不好啦，贵族们带着骑士杀过来了！”


    小约翰冲进了山洞，对孩子们喊道。看到狗熊都能沉着应对的他，此时脸上却写满了惊慌。只因为他看到了比狗熊更可怕的怪物，那种怪物叫做贵族！


    每年的特定季节，城堡里的贵族们就会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绫罗绸缎，带着数之不尽的骑士与护卫，前往周围的林地中狩猎。他们将这片原本无人的林地称之为自己的领土，任何胆敢在其中狩猎的猎人都会被贵族残忍地处死。如果当真让这些贵族看到流浪儿们的存在，贵族们必然会非常兴奋。因为他们将会展开最血腥的狩猎活动，狩猎人类！


    “大家，带着食物向四周逃散吧！”亚瑟道。


    孩子们纷纷带着这些天他们在林地的收获，开始向林地周围逃去。而很快地，狩猎的贵族看到了这些在山林中逃窜的流浪儿们。相比于冬天里躲躲藏藏的野兽，狩猎这些流浪儿无疑是更加有趣的游戏。


    于是，一个又一个流浪儿在贵族的狩猎下被杀死，孩子们稚嫩的鲜血染红了这片纯洁的雪地，仿佛上天的泪珠洒在了大地之上。


    贵族们在森林里肆意地展现着自己野蛮的一面，用弓箭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生命，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因为贵族的生命本就比平民高贵。更不用说流浪儿们连平民都不是，他们的地位本就与牲畜无疑，连奴隶都不如。


    这些逃窜的孩童中，自然包括了阿尔托莉雅。所有流浪儿中，她的年纪最小，身子骨也最瘦弱，幸运的是她会爬树，所以选择在树上躲避着贵族们的追杀。只是树上躲得过猛兽，却躲不过机灵的贵族。就见一个贵族少年抬起头来，好似发现了树上有什么动静，这让阿尔托莉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旁却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你们这些笨蛋贵族，来追我呀！傻瓜，笨蛋，白痴……”


    就见远处的雪地上，亚瑟挥舞着手中破旧的衣衫，肆无忌惮地挑衅着狩猎的贵族，如此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看到所有贵族都去追赶亚瑟，阿尔托莉雅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就开始为亚瑟担忧起来。


    之后，阿尔托莉雅在树上整整一天的时间，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了下来。回到之前的山洞里，阿尔托莉雅发现原本包括自己在内十三人的流浪儿，只剩下了自己，小约翰和亚瑟三人。


    “可恶啊！”


    虽然之前的雪地里，亚瑟拼上性命吸引着贵族们的注意力，为此自己也身受重伤，身上多了好些个口子，可他的努力却没能同伴的性命。在贵族们的追杀下，十个年幼的流浪儿就这么死了。


    但对此，阿尔托莉雅却表现得很平静，小约翰也表现得很平静，甚至就连亚瑟在怒吼过后，也迅速平静下来。因为这样的事情，流浪儿们都经历过不止一次，早就习惯了。


    之后，冬天结束了。


    春天之后，亚瑟为了自己的梦想，选择加入当地贵族的军队。对，就是那些曾经屠杀过自己同伴的贵族军队。这不是他放弃了仇恨，而是在这个时代，卑贱的流浪儿根本就没有向贵族报仇的意识。在他们看来，被贵族杀了只能怨自己倒霉，和贵族没什么关系。


    与亚瑟一起的，还有同样是少年的小约翰。而阿尔托莉雅则选择前往贵族领主的庄园，想要成为贵族的女仆。


    阿尔托莉雅知道，作为蛮族后裔的自己想要成为女仆，可能性小之又小。而且就算成为了女仆，从事的应该也是浣洗衣服，整理马厩，清洗厕所这类最卑贱的活计。而且很有可能在长大之后，自己还会被贵族玷污清白。


    但对此，阿尔托莉雅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卑贱的女仆，已经是她能够在这个时代得到的唯一一份安稳且能吃饱的工作了。


    带着微小的希望，阿尔托莉雅走进了贵族的庄园，然后，她成功了。


    “哦，蛮族的女孩儿吗？看着头发的金色，血统很纯正啊！很好！从今天起，你开始给我儿子做剑术陪练。蛮族的仆人，就算是被打死了，也不会损害我们家族的名声。”


    看到阿尔托莉雅的头发，贵族老爷仿佛发现了宝藏一样。阿尔托莉雅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向被人厌恶的金发，居然会成为优势。于是在老爷的安排下，自己成为了他儿子的剑术陪练。每天的任务除了洗衣服和扫地之外，就是陪着贵族少爷练习剑术。


    很显然，这是一份危险的工作。当贵族少爷看到自己的发色之后，那源自凯尔特人对盎撒人的仇恨便不可遏制地翻涌出来。对着年幼的阿尔托莉雅，少爷就仿佛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剑术修行的第一天，阿尔托莉雅就被打得吐了出来。


    之后的几年里，阿尔托莉雅一边像其它女仆一样干着辛苦的体力活，一边还要陪傲慢的少爷练习剑术。她的脸上时不时就有各种伤痕，身上几乎所有部位都被少爷的剑击打过。


    不止如此，少爷的父亲，那年迈的老爷看着渐渐长大的阿尔托莉雅，眼神中的目光也慢慢出现了征服的欲望。阿尔托莉雅知道，老爷这是想要和自己睡觉，就像是城堡中很多其它漂亮的女仆一样。


    如果是后世人看到阿尔托莉雅的生活，他们一定会觉得阿尔托莉雅生活在地狱，就像很多人都会觉得间桐樱的人生是地狱一样。但让人无法想象的是，阿尔托莉雅却觉得自己的生活不错。


    毕竟在这里，她还能吃饱饭，还能睡在温暖的马厩里，还能有一个容身之所。而她所需要付出的，仅仅是少爷每隔一段时间的毒打，与老爷越发肆意妄为的觊觎罢了。相比于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流浪儿，她都要幸运得多。


    也是在女仆工作中，阿尔托莉雅看到了这个世界真正的富贵。


    作为自己的主人，哥罗亚斯公爵是不列颠之王尤瑟的重臣，其所统辖的公爵领广阔无垠，他的家族也有着数之不尽的财富。


    阿尔托莉雅记得在一次宴请中，哥罗亚斯公爵就花费了上千金镑。


    宴会的食物包括一个雕刻成天使模样的巨型糖霜雕塑，200只鸡，300只鸭，1000个鸡蛋，3只鲜活的驯鹿，10只香嫩的烤乳猪，30盘龙虾与鳗鱼，还有一只用来炫耀财富的孔雀，等等。至于面包，水果，蔬菜等等更是不计其数。光是负责处理食物的厨师就有30人，宴会结束后需要清洗的碗碟数量超过了万个。


    当然，以上这些都只是宴会花销的小头。为了向来宾炫耀自己的财富与地位，哥罗亚斯公爵甚至花费重金从埃及买来了一个木乃伊，将木乃伊磨成粉后加到客人们的红酒中。而光是这一个木乃伊的价格，就超过了600金镑。


    阿尔托莉雅知道，寻常家庭10金镑就能过一年。而贵族们一次普通的宴会，花费掉的就是60个普通家庭一年的花销。而这样的宴会，哥罗亚斯公爵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会举办一次。


    即便此时的不列颠动荡不安，即便北方的满足枕戈待旦，即便治下的人民流离失所，但不列颠贵族们的生活依旧是那么从容不迫，那么优雅且富裕，让当时的阿尔托莉雅惊讶地瞠目结舌，也让当时需要刷碗的她累得双手近乎麻痹。


    也是那时，她有了一个疑惑。


    这些贵族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不把他们的钱分一点给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