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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只要不喝酒,就是软柿子

    指尖滑过金色琴弦,人不住微颤。


    白豌的面容沉寂,一闪而逝。


    陈形意看的有些迷茫:“李大学士不是你和凌大人的恩师吗?你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生死……”


    不仅对恩师被追杀毫无反应,甚至淡然到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白豌将手附着在扬琴上,给其缓缓盖上绸布,却止不住有些颤抖。


    “是。”


    对自己有养育之恩,教授之恩,甚至还有施德之恩。


    另外还有出卖之恩,置于死地之恩等等。


    他的呼吸渐渐平缓,该还的早就还完了。


    画德理念不同,对世处事不同,个中恩怨不是一两句能说的清楚的……


    如今这世间唯一的羁绊也就这么两三个人了。


    白豌感慨的笑了笑,颇为自嘲的握拳:“做了那么多年兄弟,我管不了你的买卖。你也没必要问我这种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后:“韩妙染只能算作我的前生,这个问题,以后别再问了!”


    陈形意缄口不言,皱着眉,似还有些焦虑。


    大概,他无法想象世间会有如邪魔鬼魅般的师父。


    “《万里民渊》的小样,我会尝试画出来。只是眼盲困难,复摹画现世,怕是难!”


    白豌感慨间,手悄悄垂下。


    此时,陈形意顿时眼前一亮,他还以为这个假的死讯带了出去,便不会有复摹画之意。


    “老大,真能复摹出来吗?”


    白豌拍了拍这人肩膀,豁达的:“其实,我从来不把同样内容再画一次,彼时心境是不同的。不过……”


    他稍稍黯了黯眼神:“怕是一切会再来一次。”


    陈形意不懂他的话,只觉得自己心中似有希望。


    这一刻,


    说到再一次的语气,从晦暗忧伤到认真笃定。


    他突然才觉得,白豌越来越不像是过去白云城的那个痞子。


    他当然不知。


    自从这次火窑事件后,白豌得知:朝廷要将四处医者送去京中炼制长生不老药。


    就似乎看到了百姓民不聊生的开端……


    本来那画,就不是什么扼官员咽喉的诡谲画作,是用来唤人良知的……


    ……


    青松客栈。


    月下轻挥,丹青书绕弄。


    以前的白豌仅仅只是每日画六科,从不懈怠。即使遇到再忙乱的事情,到凌晨也会完成。


    而今,除了学象棋棋局之外,多了一项扬琴韵律。其难度更是深了许多。


    叫小石头的药童看着这个怪人,眼盲便罢了,却喜欢做一些旁人根绝不会做的事情,无限挤压自己的时间。


    白日里给凌书墨送药熬药之后,便向他学了扬琴,夜晚还要把画和棋补上。甚至还有《万里民渊》的小样……


    就算是打磨宝剑锋利,也不能如此折腾自己。


    眼睛还没治好,这人先得栽了。


    门后的陈形意半夜如厕,被灯火惊到,不由得走到同样缘由来此的药童身旁。


    “这什么时辰,老大怎的还在画?”


    一旁人小声:“丑时。”


    “我说怎么一连几日到天明看着亮灯,原来每次都丑时了,竟然不入睡。”


    星云余晖渐渐散去,那火烛之中,好似有人完全不知疲倦的提着笔。


    此前,白豌大致提过,会在眼盲中竭力将那图的小样复画出来,难度可想而知。


    陈形意悄然问了句:“你是大夫,没劝过?”


    小石头咬了咬下唇,两手摊开:“他说马上睡。”


    对面人一下就明白了,白豌口中所谓的“ 马上 ”就像没有大赢宝印鉴盖章的银票,一文不值。


    说了,等于白说。


    他突然就很是好奇。


    若是凌书墨和其心以为傲的画作同时掉进水里,白豌会救谁!


    很难想象。


    一人,一画,会如何选择。


    陈形意只觉得火烛光中,白豌的模样过于折腾,犹如盲蛇斗剑。


    最终,他只好端着身子,决定去请那个唯一会好好听其话的人。


    才告诫了几句话,便惹的凌书墨满面黯色。


    这几日,凌书墨为了好好养伤,便总是喝了药便睡下,常见到白豌匆忙来去也不忍问更多。


    “我去劝!”


    他起了身,走到白豌所在的客房,定定凝视那火烛前的行云人士。


    赤色轻撒,踌躇间摸索运笔,眼前无比认真的男子……令人心中一颤,让他眼前阵阵明亮。


    不愧是月白,痞子色泽的外壳下,还是那样喜欢逼自己的人。


    但是,回过神却觉得忧心。


    不知是不是那次火窑的关系,如今练的更勤,甚至有时候连他这个有情人都能忘在一边。


    凌书墨悄然走到这人的身边,淡然看着这人,手轻轻抬了起来。


    一旁的陈形意还以为就是要制止其用笔,终于把人劝下来。


    没想到,这个凌书墨却自己摊开熟宣,随意从笔架上拿起毛笔,自顾自的写了起来。


    两个人并排着,像是谁也不会打扰到谁。


    甚至,由于白豌过度的专注,压根没有注意到身旁不远处多了一个人。


    “罢了罢了,这两个人和书画过日子去吧!死了也葬在文房四宝里。”


    陈行意打了个哈欠,觉得这个画面十分无奈。


    他突然想起自己此前和洛文祺,在泉边谈论音律种种,猛然打醒自己。


    他在想什么玩意儿呢!


    于是,陈形意关上房门,就由着这两个人。


    而这书桌前的人总算在一个笔顿下,落了表字,察觉旁人。


    白豌转身,凌书墨放下笔搁 ——


    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


    手指终于还是顿住,云淡风轻间把笔墨放回原位。


    凌书墨瞧这人停下,才缓缓开口:“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不知道……”


    白豌一提起笔,哪里还记得什么时间,满脑子的画局。


    他下意识的猜了猜:“子时刚过吗?”


    对面人沉默了半晌。


    他又猜了猜:“不会是丑时了吧!”


    凌书墨望着其眼中的疲色,字字清晰的说:“以后你练到什么时辰,我陪你练到什么时辰。”


    白豌听着赶紧拒绝似的摆手:“那怎么行,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呢!万一熬坏了怎么办?”


    “ 所以你不这样,我就不会跟着你练到天明。”凌书墨墨色的眼睛凝着他。


    这话听着是这么个道理,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轻轻吐露,字字温和,


    白豌只觉得听上去声音酥软,鬼使神差后退了一步。


    明知这人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心里忐忑。


    “行,我去歇着,总不能连累你和我一起受罪。”


    话罢,白豌只觉得有一双手臂交叠间圈着自己,后背靠着的胸膛正在蜿蜒起伏的呼吸。


    凌书墨轻描淡写的:“我看着你休息睡下,再回去。”


    考虑到这个人总是忘记前言,是得看着履行才好。


    白豌悄然一叹,轻躺到床榻上。


    他眼帘的睫毛轻垂,指尖粗糙中带着红,全是连日练习所致。


    原以为凌书墨会趁机留下来,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仅仅只是情不自禁的吻了一下前额和眼脸,便关门离去。


    某男子由此顿悟……


    看来,只要不让凌书墨喝酒,平日里就和从前那一只软柿子没有什么区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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