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明也上前合什道:“师父,弟子等与杜施主先走一步。”
无尘嗯了一声道:“走吧。”
惠明等十八名僧人随即带着杜青莲等人退了出去。
大厅内还剩下俞惊尘、慕容铁、衡山七燕等人,众人站在那里看着无尘和颜大小姐相对而立。
颜大小姐这时已是热泪盈眶,道:“一尘,我问你,你怎么能这样抛下我们孤儿寡母,一走了事?”
无尘淡淡道:“阿弥陀佛,老衲曾经与施主讲过多次,你我二人只有三十年的缘份,时间一到,缘份一尽,老衲就要离开尽开颜山庄。”
颜大小姐流泪满面,道:“你就忍心扔下我和澄儿不管吗?”
在旁的林月儿、颜素素二人早已听得满脸泪痕,赵莺娘等人也是眼圈通红。
无尘合什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与澄儿已经有人照顾,衣食无忧,老衲自然是放心而去。”
颜大小姐恨恨道:“衣食无忧又有什么用?难道你没有看见,我这满头白发都是为你熬出来的吗?”
无尘忙道:“罪过,罪过,真是冤孽,冤孽啊!”
颜大小姐怒道:“冤你个头!你才是我这辈子真正的冤家。告诉你,一尘,你若是不跟我回尽开颜山庄,我就跟你没完。”
无尘道:“阿弥陀佛,老衲实难从命。”
颜大小姐瞪眼道:“你敢。”她停了一会儿,又道:“好,就算你今天不去,以后到底还见不见我?”
无尘合什道:“阿弥陀佛,既已无缘,又何必相见,徒增烦恼。”
颜大小姐登时面红耳赤,气道:“你!你!”
俞惊尘见机不妙,忙插嘴道:“请恕在下多管闲事,插上几句。”
无尘见来了救星,忙道:“俞施主有话请讲。”
俞惊尘恭身道:“大师若执意不见颜老前辈,岂非着了相,有违禅理?其实,不见就是见,见就是不见。所以,有见则见,又有何不可?”
无尘一怔,沉思道:“这……”
俞惊尘笑道:“大师既然立誓普渡众生,广结善缘,殊不知佛光普照,众生平等,即使是颜老前辈也在众生之列,不知大师是否想过?”
颜大小姐一怔,瞪眼看着俞惊尘道:“你是让他渡我?让我去当尼姑?”
俞惊尘苦笑道:“那里,姥姥误会了。”
无尘喃喃道:“须知即使是佛,也只能渡有缘人。何况老衲。”
颜大小姐怒道:“怎么,你说我无缘?难道你就尽跟那些江湖恶人才有缘吗?”
俞惊尘忙道:“姥姥莫急,让我再说几句。”
俞惊尘急忙飞身飘到无尘身边,俯耳轻声说了几句。
颜大小姐皱眉,道:“你又搞什么鬼?”
俞惊尘一笑,飘身退回。
无尘低眉沉思片刻,半晌,才道:“善哉,善哉。看来老衲还是尘缘未了,尘心未尽。好吧,就按俞施主所说的办。”
他稍停,才道:“颜施主,老衲以后或是三月,或是半年,定去府上化缘,还望颜施主不要拒之千里之外。”
颜大小姐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脸上表情不知是喜还是忧。
俞惊尘忙道:“善哉,善哉。大师结此善缘,真是功德无量。”
无尘瞪眼看了看俞惊尘,微微一笑道:“俞施主的禅机似空非空,似悟非悟,倒是让老衲开了眼界。”
俞惊尘笑道:“阿弥陀佛,不空就是空,不悟就是悟,大师请恕在下僭言。”
众人都是莞尔一笑。
当天,仲星明率领丐帮一众高手由北门出大名府,暗中又由东门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丐帮大名府分舵。
俞惊尘、慕容铁、衡山七燕、颜大小姐、无尘和尚、颜素素、惠明等人则带着杜青莲等一众秦楼高手离开了大名府。
大名府一役,秦楼方面遭受重创,城中虽然仍不雷啸云率领的数百名弟子,但是,作为秦楼在北方大本营的第一分堂,从此却一落千丈。
整个江湖为之哗然。
一个月后,京师又发生一件大事。
皇帝亲下御旨,命镇国候展云龙为首的神策八杰缉拿“天外来客。”
看来,皇帝已对“天外来客”阻挠追杀太了一事极为恼怒,决意维护朝庭天威。
“天外来客”雄居天下第一,展云龙则名列天下第三。对这点,皇帝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他严令展云龙不得意气用事,擅自单独约斗“天外来客”。
九月二十四日,镇国候展云龙以神策八杰的名义,发出武林帖,公开挑战“天外来客”,时间、地点任由对方决定。
九月二十六日,皇帝下旨嘉奖秦楼为追杀太子、衡山七燕而全力以赴、不畏牺牲,册封秦楼楼主李慕白为“虎贲中郎将”。
九月二十七日,驼背老仆“南山客”柳春奉“絮飞斋”主人“天外来客”之命,夜闯禁宫,留刀寄柬,接受神策八杰的挑战,时间、地点一并附与信柬之中。
一时间,京师朝野上下,武林内外,一片议论纷纷。
上至王候公卿,下至市井小民,不管是会家高手,还是不识武功为何物之人,大家都在猜测。
神策八杰历来以护卫圣驾为第一职责,一向至少有二人以上寸步不离皇帝左右,这次,他们究竟准备出动多少人应战天外来客?
决战的地点究竟选在哪里?
决战的日子又是哪天?
对于这些问题,神策八杰都是缄口不言。
人们都在想,既然神策八杰拒不肯说,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之外,或许还有一人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这个人,当然就是“老神仙”。
“老神仙”既非神也非仙,而是一个人,一个能掐会算的算命先生。
据说他难知过去、现在、将来,所算之事一向灵验之极。
只是,能够有幸去请“老神仙”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这倒不是因为“老神仙”风流成性,总是躲在京师最大的妓院“弄春楼”的不知哪个角落倚香抱玉,而是因为他的要价实在太高,高得吓人。
先付礼金五万两银子,由“弄春楼”老板娘萧情情负责转交,如果“老神仙”兴致不错,而且恰好“有空”,那么到时候,每答一个问题,另外再加十万两银子。
所以,能够请得起“老神仙”的不是王候贵胄,就是巨贾富豪。当然,他们付出的虽多,却从不失望而归,所以赚回的也更多。
这天晚上,刚过酉牌时分,一个怪人,一顶轿子,来到了弄春楼的门前。
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吓了一大跳。那怪人确实是怪,怪得可怕。脸上赫然戴着一副青铜面具,闪发着绿惨惨的光芒。从头到脚,则是一袭黑色的长衫,腰间却吊着一个青黄色的葫芦。
那轿子也怪,怪得可怖。抬轿的竟然是四个身看红衣的侏儒。
轿子不大不小,上好的楠木,镶金嵌玉,那重量似乎只有四个壮汉子才能担当得起。但看那四个侏儒的神态、姿式,却比壮汉轻松十倍,自如百倍。
女人们看呆了。吓呆了。
“女人们都进去。”
门里走出五个汉子,说话的正是为首的那个紫衣人,“弄春楼”的总护院徐如鹏。
徐如鹏冷冷看了一眼那怪人,淡淡道:“阁下是否昨日造访我们老板娘的那位?”
那怪人冷然道:“正是。”
徐如鹏点了点头,道:“请跟我来。”便转身朝门里走去。
那怪人嗯了一声,随后跟着。
猛听一声:“且慢,请下轿。”只见那四个护院伸手拦住了抬着轿子往里就走的四个红衣侏儒。
前面的两个侏儒似是刹脚不住,衣袂仿佛轻触了几下那两个拦在面前的护院,这才停住脚步。
那两个护院一下子便跌了出去,足有三、四丈远。
那两个红衣侏儒站着,脸上亳无表情。
另外两个护院正待拨刀冲上前去,却听徐如鹏回身道:“且慢!”他用眼盯着那怪人,缓缓道:“入门下轿,这是弄春楼向来的规矩。”
那怪人森然道:“我家主人有诸多不便,下不得轿,请多多包涵。”
徐如鹏看了看两个从地上踉踉呛呛爬着起来的汉子,皱了皱眉,才道:“好吧。”便又转身向里走去。
那怪人和四个侏儒抬着轿子又跟着向里走去。那四个护院则是走在最后。
躲在角落里的女人们一阵轻声议论。只听其中一个道:“听说,就是这个带着面具的怪人,昨天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老板娘的房里……。”
徐如鹏脚步稍顿,转脸朝角落里横扫了一眼,那女人的声音便一下没了。
一行人在红柱碧瓦、楼台亭榭之间穿行绕走,两旁的明窗彩户之中,不时传来调笑声、嬉笑声、浪笑声,以及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时所能发出的各种声音。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众人穿过一个圆形门洞,来到一个庭园之中,便停了下来。
园中有座凉亭,亭内两张石桌,八张石凳。桌旁凳上,正有人在一边吃喝,一边听着两个女子弹着琵琶、唱着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