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惊尘点了点头道:“以在下看来,他们二人的武功与孙老板俱在伯仲之间,绝对可以比得上英雄榜上排名前十五的高手。”
孙宁赞道:“俞公子果然好眼光。”他双目如电,顾盼生辉,又道:“二位如果有兴致的话,不妨看看远处窗外的大街,一定会觉得很有意思。”
他挥手在空中划了一个手势,布成刀阵的三十六人都动了一动。这动一动之中,每个人都变换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方向、姿势。
于是,刀阵之中出现了一条通道,从阵内一直通往一面窗口。
俞惊尘微笑不动,仍然稳稳的坐在位置上。
杜青莲则慢慢的站起,缓缓的穿过刀阵,走到窗口。
窗外大街上的一切,都尽收杜青莲的眼底。
聚德楼的大门,正对着百万庄大街。
百万庄大街,本来就是大名府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大街的两旁,排列着许许多多的字号、店铺、商行。大街之上,来来往往的人流自然也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然而,此时此刻,聚德楼门前近半里长的大街上,忽然已变得冷冷清清,悄无人声。
所有的字号、店铺、商行依然敝开着门,只是,上门光顾的客人竟然一个也找不到,本来应该站在柜台后的伙计、账房也不知到那里躲了起来。
只有在聚德楼门前,不知何时来了六十多个小贩。他们有的在卖馄饨、煎饼、油条、豆腐脑、荷叶饭、凉拌粉丝,有的在卖鸡、鸭、肉、蔬菜、鱼、虾,还有的在卖糖葫芦、山楂皮、西瓜子、南瓜子、杏红、核桃。这里已经成了一个菜市场。
这些人或坐或站、或三个一堆、或四个一群、或疏或落、或紧或密。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么多的小贩,这样一个菜市场,却连一个顾客都没有。只有人卖,没有人买。
杜青莲看得出,这些人彼此之间的站位、方向疏落有致、紧密有条,暗合章法。
能够将极其复杂的阵式,化作集市中各种市井常物,这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风堂本来就不乏能人异士。否则,怎能号称天下第二大帮。
杜青莲定晴细看,大街之上,站在明处的,一共有六十三人,藏在暗处的则有二十七人。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手,只要一声令下,他们随时会抽出暗藏的兵刃,奋力冲杀。更何况,他们布成的阵式,至少能够使原来的威力增加十倍以上。
杜青莲转过身来,慢慢穿过“三十六煞”刀阵,走回自己的桌子,重又坐下。
孙宁淡淡道:“俞公子、杜先生,不知现在你们是不是还想做那笔交易。”
杜青莲微笑地看着俞惊尘。
俞惊尘端起酒杯,悠悠地啜了一口,道:“当然要做。”
孙宁道:“哦!”他的眼中精光四射,脸色变得非常阴沉。
俞惊尘道:“孙老板,你似乎在这间大堂内另外还藏有四十八名高手。”
孙宁冷笑道:“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俞惊尘轻轻地向端在面前的酒杯吹了一口气,问道:“是不是就是他们。”
就在俞惊尘吹气的刹那间,大堂顶上的屋梁和大柱后面,忽然现出了四十名黑衣人。
孙宁脸色大变,一颗心忽然一沉。
这些人,本来应该在他倒扣第三只酒杯之后,才现身动手的。可是,现在他们显然已变成对方的高手。
眼前的惊人变化,使他简直不敢相信。
孙宁猛一抬头,看着这四十八名黑衣人。
大名府是大风党的北方重要据点,大名府分舵的秘密舵址就设在聚德楼的后院。为了应付各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孙宁对聚德楼周围早就做了周密的布置。特别是近来秦楼的势力越来越大,他更是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四十八名黑衣人正是他准备用在危急关头的杀手锏。
今天早晨,当他踱上聚德楼时,就已经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曾经抬头仔细检查了一番。却看不出任何破绽,当时,他还对自己手下感到非常满意。他知道这四十八名黑衣人并不一定能瞒过绝顶的高手。但是,有一点他绝对相信,对方既使能够发现,也需要至少一盏茶的时间,到时候再做应变,必然已完全处于被动。更何况,一种隐藏在暗中的神秘力量的存在,本来就能起到一定程度的威慑作用。
但是,此时此刻,孙宁扫视着这四十八名黑衣人,竟然找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看见这四十八人,左臂全都系着一条白色布带。
孙宁明白,这是一种标志,表明他们与“三十六煞刀阵”中的黑衣人是敌人,而非朋友。
更令孙宁感到吃惊可怕的是,头上这四十八人,有的仰、有的卧、有的起、有的坐,他们之间的巧妙配合,显然也是一种阵式,而这个阵式赫然正是“三十六煞刀阵”的克星。
四十八支青钢剑紧握在四十八个臂系白布的黑衣人手中,剑光亮得发白。
四十八支剑或东或西,或举高或横放、或似劈或似刺,或斜指或正对,剑锋所指,都是三十六煞刀阵中的弱点和要害,或是即将出现的弱点和要害。
组成“三十六煞刀阵”的刀手很快也发现了这一可怕的事实,他们立即生出反应。
原来站着的坐下,原来蹲着的站起,面朝西的转向南,原来站在“坎”位的走到“离”位。
可是,屋梁上的四十八人立即随着他的动作而做出变化。
长剑向东的变成向西、高举的改为横放,似劈的改为似刺,斜指的变成正对。
就这样连续变化了十二次,“三十六煞”刀阵始终无法摆脱被克制的命运。
孙宁沉声道:“停下。”
三十六名刀手立刻停住。大家都看着孙宁。
孙宁的脸色铁青,无论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情不怎么好——很不好。
站着孙宁两旁的老张和小马,仍然一动不动。
老张还是那么冷漠,只是手里已经多了一支旱烟管。
小马额上已见青筋跳动,手里早已握着一把雁翎刀.
俞惊尘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似而不见,悠悠道:“孙老板,如果有兴致的话,也不妨到窗口看看,一定会发现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这句话刚才还是孙宁所说,现在又从俞惊尘口中说出。
孙宁挺身从座位上站起,穿过“三十六煞”刀阵,大步走到窗口。
窗外,百万庄大街由东向西延伸。这时,从大街的东、西两端,同时走来了许多人。他们有的挎着篮子、有的挑着担子、有牵着毛驴、有的推着小车;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
难道这些人是因为知道聚德楼门前的集市,所以纷纷走来赶集吗?
孙宁一眼就看出,这些赶集的人们就象自己布置在楼下的小贩一样,没有一个不是冲锋陷阵的好手。
走在东边一群人最前面的,是一个手举白色布招的中年算命相士,他的身后跟着一起瘦削的青衣道士。
从西边走来的一群人,则是跟在一高一矮两个道士身后。
孙宁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知道,那三个道士的武功,绝对不亚于老张和小马。
所有走来的人们,加起来足足有一百余人。
这些人很快地就来到了小贩们布成的阵式的两边。
于是,一部分人驻足停立,另一部份人则在算命先生和道士的带领下,从容地走进了阵中。
算命先生显然对阵式了如指掌,他在阵中东一拐,西一闪,左三步,右二步。当走到一个卖粮葫芦的小贩面前时,他忽然停下,跟在他身后的瘦道士也马上停下。
孙宁顿时心中“咯噔”一声,接着感到肠胃猛的收缩。
那个卖粮葫芒的小贩正是整个阵式的中心和要害。现在显然已为对方所制。
那些从东西两个方向走到阵中的人们,这时逐渐散开。这些人三人一组,五人一群,步伐不快不慢,暗藏机变。有的走向卖馄饨的、有的走向卖鱼的……。很快的,几乎所有的小贩都有人光顾。甚至还有些人,竟然走进了街旁无人的店铺,仿佛知道里面埋伏着杀手。
从那个算命相士领头入阵,一直到最后走入阵中的人们散开,孙宁一直在寻找机会。但是,他始终没有下令发动阵式。
因为,他实在找不到破绽。
对方还没有入阵,就已经绪住了自己阵式的五分之三的变化。在对方入阵以后,更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自己绝对无机可乘。
孙宁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没有下令攻击。因为,他知道,一但妄动,就很有可能反而被对方抓住破绽,遭致更大损失。
即使是在不利的情况下,自己也要使己方保持尽量大的反击力。
现在,楼下的阵式虽然已为对方所***于非常被动的地位,却依然可以利用对方可能出现的弱点,迎头痛击。
楼下,一高一矮两个道士,也走到了算命相士的身边,算命相士微一点头,迈步走向聚德楼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