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慕容铁醒得很迟,起来之后,他就到颜大小姐书房找俞惊尘,却见俞惊尘不在,倒是柳青青也在那里。
慕容铁问:“姥姥,俞惊尘呢?”
柳青青抢着道:“他已去檀州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慕容铁道:“去檀州干什么?”
柳青青道:“哦,当然是找他们师兄叶飞。”
慕容铁:“哦”了一声,他稍一犹豫,终于又问:“阵法破得如何。”
柳青青笑道:“阵心和阵眼都找到了,姥姥刚才已破解了那两个阵眼,现在正设法破阵心呢。”
慕容铁淡淡地“嗯”了一声,却见颜大小姐将一枚类似棋子的事物在阵图上某个位置一放,抬头笑道:“这就对了。”
方小慧忙问:“有办法吗?”
颜大小姐笑道:“正是。”她指那枚棋子道:“你们来看,无去无来阵的阵心正是紫微星垣,中心以丙火最旺,周围配置甲木易象阵。破阵之人,应是一土命女子,着红色衣裙,一手执八角系铃金色油纸伞,一手执两支白色燃烧的蜡烛,从乾位入阵,走巽位,踏丰位,再经天枢星,绕北极星,熄掉正前方放在帝星位置的四十九支长明灯,再走坎位,踏兑位,直入太子星曜,将手中两支蜡烛插在晋位,这样整个阵的重心,从帝星转入太子星,阵式随即偏移,然后扭转‘复位’的枢纽,既可配合进入三个阵眼之人一同破阵。”
柳青青拍手道:“真是太好了。”
颜大小姐又道:“现在,我们尚需把进入阵去的各条明路暗道及其次序一一查明,理清贯通,估计明日午时就可大功告成。”
赵莺娘叹道:“姥姥真不愧是人中之凤,济世奇才。”
慕容铁也大声道:“我这就回去和颜老伯好好庆祝一番,不醉不休。”
这一晚,慕容铁果真喝得酩酊大醉。
第六天。
慕容铁居然一早跑到颜大小姐书房,整整待了一个上午。
柳青青觉得奇怪,却又实在想不通,便问道:“你在干什么?”
慕容铁道:“等人。”
柳青青道:“等俞惊尘?”
慕容铁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柳青青道:“呵,你居然比七妹还要着急。”
慕容铁淡淡地说道:“老俞本来就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在这里等他。”
可是,慕容铁站起三十次又坐下三十一次,在书房里来回转了七十八个圈,还是没见俞惊尘回来。到中午,慕容铁竟然已搔头抓耳,仿佛热窝上的蚂蚁。
颜大小姐终于问道:“慕容公子,你是不是等俞惊尘回来有什么要事?”
慕容铁眼一瞪,道:“没有啊!”
颜大小姐道:“那怎么不去喝酒呢?难道是酒不好?”
慕容铁道:“啊,酒很好,只是,我,我已经喝够了。”
颜大小姐:“那么,是颜庆这老儿惹你厌了?”
慕容铁忙道:“那里,颜老伯实在是很有趣的人,不过,我这两天实在已聊得太多了。”
众人皆忍俊不禁。
慕容铁忽然恍然大悟,大声道:“原来你们以为我是酒肉之徒?”
赵莺娘连忙笑道:“那里,我们只是看你等得实在太辛苦了。”
颜大小姐笑道:“真是百静不如一动。”
远处传来话音:“怎么,都已等不及了?”话音落时,人已经到了门外。
人影一闪,俞惊尘飘然进入书房。
“啊!”慕容铁大声叫道,声若洪钟。
“啊!”林月儿轻喊,声如蚊鸣。
颜大小姐道:“一切顺利?”
俞惊尘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名青面汉大步走入书房,拱手施礼道:“庄主,我回来了。”
颜大小姐一看,正是自己派去大名府查看动静的庄内高手颜墨,当即笑道:“你也来了,大名府那边怎么样。”
颜墨道:“昨天下午,大名府突然来了许多神秘的高手。”
颜大小姐道:“哦?”
颜墨又道:“为首之人很像一个人。”
颜大小姐道:“谁?”
颜墨道:“上官天。”
苏敏儿道:“大风堂堂主上官天!”
俞惊尘笑道:“好戏来了。”
颜大小姐:“很好,咱们这就凑个热闹去。”
第七天。
颜大小姐、俞惊尘、慕容铁、衡山七燕、颜素素率庄内二十名高手,分批悄悄离开了“尽开颜山庄”,直奔大名府。
大名府楼台处处,人烟稠密。
大街小巷酒楼歌馆,车水马龙。千家万户鸡鸣犬吠,热闹繁华。
秦楼第一分堂就座落在城中西北角。
同周围的街市相比,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常人看来,依然是层层屋脊,片片绿瓦。只是,又有谁知道,在这重重门户之中,座座屋宇之下,埋伏着多少致命的机关,隐藏着多少嗜血的高手。
四条大街把这座庞大的院落与周围分隔了开来。
正面是尚书大街,后面是扇子大街,右边是蓝衫大街,左边则是龙须大街。
进出这座院落的通道共有三条:一是狮子胡同,它从前院的青龙堂一直延伸到外面的尚书大街,长约一百八十步:二是刘婆婆胡同,它从右边蓝衫大街而入,前进二百步,直至右院的白虎堂:三是豆腐胡同,入口在左边的龙须大街,约二百二十步长,通往左院的玄武堂。
秦楼子弟进入这三条胡同,都必须经过守卫在胡同口的“虎字组”弟子的仔细盘查。盘查的方式似乎并不复杂,时间也很快。只要来者出手三招,二虚一实,接着“虎字组”弟子也出手三招,两实一虚。然后,如果得到放行,就可沿着狭长的胡同一直前行,畅行无阻地走入胡同深处的大堂。
只是,这三招看似简单,却丝毫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它随时会遭来杀身之祸。
来者的出手三招,第一招是事先约定的自己所最擅长的武功,这招代表来人的身份;第二招则是每月约定的暗号,出手的方位,五指的屈伸都极其讲究;第三招则是击中“虎字组”弟子的身上,部位、分寸、用力都有严格要求。
“虎字组”弟子的三招,第一招击中来者衣衫里面暗藏的铁牌,不同的人,铁牌的位置、牌面的特征各不相同;第二招,打在来者的要穴,借此探明来者内功的深浅高低;第三招则表示放行,同时告知来者当天进入胡同的方向、步法的数目虚实。
任何人,如果想从这里闯入第一分堂,他首先必须击倒武功高强的“虎字组”弟子。但是,即便如此,一旦进入胡同,他就会发现,眼前的胡同,刹那间消失无踪。他所看见的只是各种虚实莫辨的景象。等待他的是无数黑暗的陷阱,还有随时从暗中袭来的暗器和杀手。
百余年来,死在这三条面同中的高手,已有七百五十二人。
七十三年前,关东十八寨的寨主结成联盟,以“关东第一刀”司马长青为首,率领八十名高手和三百名弟子,大举进袭这座当时的秦楼总堂。
这是秦楼所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机。
司马长青聘请了六名擅长奇门遁甲,精通易学术数的异士。
他还运用了火攻。
关东十八寨的人马分为三路,其中二路佯攻刘婆婆胡同和豆腐胡同,另一路主力则从尚书大街直扑狮子胡同。
他们在熊熊火焰之中杀退了把守在胡同口的秦楼“虎字组”弟子,闯入了狮子胡同。接着,关东弟子烧毁了六十七道机关,破坏了八十处陷阱,击杀了五十多名埋伏在阵中的秦楼杀手。他们在胡同中前进了一百六十多步,青龙堂的大匾,在烟火中已遥遥在望。
当然,这一百六十多步,每一步,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但是,自此以后,司马长青等发现自己已寸步难行。
他们一连尝试了十七种方法,牺牲了六十多名好手,却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
而且,司马长青发现,被火所困的竟然已不是秦楼的杀手,而是关东弟子自己。
眼看伤亡实在太过惨重,司马长青终于下令撤退。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无路可退。而且,司马长青身边的高手和弟子也只剩下六十多人。
他们只有拚力死战。
又有四十多人倒了下去。
司马长青终于绝望。他明白,死神已经离自己不远。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秦楼突然停止了狙击,并让出了一条给关东弟子退出去的通道。
司马长青不敢相信,他怀疑这是否又是一个圈套。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即使烧成了灰,他都认识。
秦楼第十四代楼主李明秋。
李明秋叹了口气,道:“若是单打独斗,我自忖还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你只是败给了这个阵。我敬你是一条好汉,而且不想让天下人认为秦楼弟子是赶尽杀绝之辈,所以,我放你一条生路。
司马长表本来就是一个血性的汉子。
不成功,就成仁。他不甘受辱。
他举剑自戕。
但是,他的右手尚未抬起,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按住。
石天翼的手。